她似乎比昨天更脏了，单薄的破衣服裹着瑟瑟发抖的身体，枯黄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
她那双黑白分明、带着怯懦和麻木的大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福利院门口拉扯的苏念卿和院长，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苏念卿的心狠狠一揪！
女孩的目光在与苏念卿对上的一刹那，如同受惊的小鹿，猛地缩回了树后，只留下树旁地上一个浅浅的泥污小脚印。
“她在那！”苏念卿下意识地低呼出声。
院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个影子，脸色瞬间灰败如土，绝望地低语：“完了……她怎么又来了……她怎么敢……”
趁苏念卿分神看向树后的瞬间，院长用尽全身力气，“砰”地一声关上了铁门。
沉重的落锁声清晰传来，隔绝了内外，也隔绝了院长那充满恐惧和哀求的微弱声音：“快走…求你快走吧…别管了…”
苏念卿站在福利院的铁门外，脑中闪过院长那充满恐惧的哀求还有刚刚小女孩惊恐躲闪的眼神，可能这个孩子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看着那孩子离开的方向，苏念卿觉得去找找那个孩子，看着地上留下的一串串脚印，也顾不上许多，顺着脚印走去。
看向那串脚印，在老槐树后面往另一条更窄的煤渣小路延伸。
“苏同志？”警卫员小李察觉到苏念卿凝重的神色，快步上前，手习惯性地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警惕地扫视四周。
“小李，你刚才看到那个孩子了吗？躲在那棵树后面的？”苏念卿指着老槐树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看到了，”小李点头，“很瘦小，穿得破破烂烂的，她往那条小路跑了。”他指向小女孩消失的方向。
“好，你先待在这，”苏念卿毫不犹豫地朝着那条小路而去，高跟鞋踩在凹凸不平的路面，每走一步都发出轻微的声响。
“苏同志！”小李急了，立刻跟上，压低声音劝阻，“这路太偏了，不安全！还是让我走前面吧！”
“来不及了，小李，你注意警戒。”苏念卿头也没回，目光紧紧锁着地上那串小小的的脚印。
小路两旁是低矮破败、挤挤挨挨的棚屋，墙壁斑驳，有的用破木板和油毡布勉强遮挡着寒风。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煤烟、污水和垃圾混合的刺鼻气味。偶尔有衣衫褴褛的居民从门缝里投来警惕或麻木的目光，又迅速缩回去。
脚印在一个堆满废弃箩筐和破旧家具的拐角处消失了。苏念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放慢脚步，示意小李戒备，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探头向角落看去。
那个小小的身影果然在那里！
她背对着外面，缩在一个被破木板半遮住的狭小空间里，瘦弱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只能听到如同小兽呜咽般的抽气声。那件单薄的蓝布褂子几乎被污泥染成了黑色，光着的脚丫踩在冰冷肮脏的泥地上，脚后跟裂开的口子清晰可见，渗出的血丝在灰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目惊心。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怜惜瞬间淹没了苏念卿。她强迫自己冷静，慢慢蹲下身，声音放得比刚才在福利院门口时更加轻柔，带着一种母亲般的安抚：“小妹妹？别怕，阿姨不是坏人。你看，你的脚流血了，很疼吧？这么冷的天，光着脚会冻坏的。”
小女孩的抽泣声猛地一滞，身体瞬间僵硬得像块石头。她没有回头，只是把自己抱得更紧，仿佛想缩进地缝里。
苏念卿尝试着又靠近了一点点，距离她只有两三步远：“阿姨只是想帮你。阿姨家里也有两个小宝宝，他们要是受伤了，阿姨也会很心疼的。让阿姨看看你的脚好不好？帮你洗干净，包起来就不那么疼了。” 她伸出手，动作极其缓慢，掌心向上，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小女孩那冰冷、沾满污泥的裤脚边缘时，小女孩如同被毒蛇咬到一般，猛地转过身。
那张冻得发青的小脸上泪痕交错，混合着泥污，枯黄的头发黏在额角。她的眼睛瞪得极大，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此刻燃烧着的不再仅仅是恐惧，而是一种复杂到让苏念卿都有些看不懂的情绪。
“别碰我！” 她的声音嘶哑尖利，像砂纸摩擦，“你是坏人！你和他们一样！都是坏人！滚开！” 她一边尖叫，一边手脚并用地向后猛蹬，抓起地上冰冷的煤渣和碎石子就狠狠朝苏念卿砸过来！
“苏同志小心！” 小李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挡在苏念卿身前。冰冷的煤渣和石子“噼啪”砸在他的军大衣上。
苏念卿被这突如其来的的攻击惊住了。她没想到孩子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如此……充满敌意！
“小妹妹！阿姨不是坏人！” 苏念卿试图解释，声音带着焦急和心痛，“你看清楚！阿姨只是想帮你！是张招娣对吗？是她告诉你所有人都是坏人？是她打你、不给你饭吃、逼你出来要钱的对不对？” 她直接点出了那个恶魔的名字。
听到“张招娣”三个字，小女孩的动作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她脸上的表情僵住了，随即被一股刻入骨髓的恐惧取代。她的瞳孔剧烈收缩，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筛糠般颤抖，刚刚抓起的煤渣也从手中滑落。
“她…她…” 小女孩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她…会打死我…会…会把院长奶奶…推下楼…”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极致的绝望。
“推下楼？！” 苏念卿和小李同时倒吸一口冷气！院长的恐惧有了答案！张招娣竟然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威胁福利院！
“她怎么敢！” 小李的拳头瞬间攥紧，眼中怒火升腾。
“别怕！告诉阿姨！” 苏念卿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强大的安抚力量，“她不敢！阿姨和这位解放军叔叔一定会保护你和院长奶奶！把她抓起来！告诉阿姨，她把你带到哪里去了？她住在什么地方？她是不是还有一个同伙，一个男的，叫张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