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火油在吴一处掌心骤然炸开的瞬间,整座塔宛如微微一颤,恰似打了个喷嚏。
这绝非简单的比喻 —— 实际上,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攥住,旋即又猛地松开,伴随着 “嗡” 的一声低沉鸣响。火焰沿着他的掌纹迅速攀升,然而并未带来灼痛之感,反倒宛如一条温顺的蛇,沿着皮肤缓缓游走,仿佛在侧耳倾听他的心跳。
此时,三尊魔像的残骸依旧横卧在地上,石屑尚有余温,其胸口的水晶虽已熄灭,但关节缝隙间却渗出丝丝微弱的蓝光,恰似电路板在重启前闪烁的余电。更为诡异的是,火焰的明灭节奏,竟与蓝光的脉动完全同步。
“好家伙,” 李铁柱气喘吁吁,将战斧拄在地上,斧刃上的裂纹如蜘蛛网般四下蔓延,“这塔不仅记录步频,连火焰都开始模仿了?”
吴一处并未回应,只是缓缓将燃烧着的右手贴向塔壁。
【系统探查启动】
【目标:火焰能量波动】
【频率匹配度:45% → 51%】
“果然如此。” 他嘴角微微上扬,“它在模仿我释放火焰的方式。”
可以明确,火焰并非被直接吸收,而是被 “翻译” 了。这座塔正在解析这团火焰的各项节奏要素 —— 燃烧速度、热量起伏,乃至火苗跳动的弧度,皆成为其防御系统的关键信息来源。照此情形持续燃烧下去,下一波攻击极有可能是 “火焰复制体”。
吴一处当机立断,猛地收手,五指迅速合拢,生生将火焰掐灭。
掌心瞬间一凉,仅剩下一缕青烟,宛如一条不服气的小蛇,扭动了几下身子,随后消散开来。
塔内的空气再度陷入凝滞状态,符文缓缓流动,魔像残骸的蓝光微微一颤,仿佛在疑惑:为何停止了?
吴一处见状,不禁露出笑容。
他抬起左掌,轻轻拍击在地面上。
咚。
又拍一下。
咚。
再拍一下。
咚。
连续三下,间隔均匀,节奏稳定 —— 正是他们最初登上台阶时所采用的 “七步一组” 节拍。
塔壁上的符文即刻做出响应,流动速度显着加快,蓝光顺着纹路如汹涌的水流般奔腾,恰似血液注入干涸的血管。魔像残骸的关节震颤愈发剧烈,裂缝中蓝光陡然暴涨,重组程序明显加速。
“你这是…… 在给它输送能量?” 李铁柱瞪大眼睛,满脸惊讶。
“没错,” 吴一处咧嘴一笑,“但接下来,我要让它承受过量的能量输入。”
话音刚落,他的右脚毫无预兆地突然抬起,开始快速踢踏 —— 起初三下极快,犹如机关枪扫射;紧接着两下节奏缓慢,仿佛老牛拉车;最后单脚跳了一下,活脱脱像个抽筋的企鹅。
整个节奏混乱不堪,恰似醉汉击鼓般毫无章法。
塔壁上的符文猛地一滞,蓝光仿佛视频缓冲般卡在半途。魔像残骸的重组程序直接陷入 “蓝屏” 状态,关节处的蓝光疯狂闪烁,发出 “咔咔咔” 的断续声响,仿佛是系统崩溃前的最后哀鸣。
【系统提示:环境干扰峰值 +68%】
“成功了!” 吴一处放声大笑,“塔大爷,你不是热衷于记录节奏吗?那我就给你来一段爵士即兴演奏!”
随后,他脚下动作变换,左脚踩两下,右脚拖一步,接着原地转了个圈,那姿态宛如在夜市跳广场舞的大爷,然而节奏却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塔内的符文彻底陷入混乱,蓝光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雪花,忽明忽暗。地面的符文脉络开始出现错位,原本流畅的能量流也出现分叉,仿佛被强行打结的电线。
“铁柱!别发呆!敲击地面!”
李铁柱听闻,立刻反应过来,迅速抡起战斧,用斧背狠狠砸向地面 ——
咚!咚!咚!咚!
每秒四次,节奏精准得如同节拍器。
“媚儿!呼吸放慢,三秒一次,轻轻呼气!”
虞媚儿点头示意,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气,一道微弱的风压从她指尖溢出,宛如无形的手指,轻柔地拨动着空气。
一时间,塔内三种节奏相互交织:李铁柱的机械敲击声、虞媚儿的呼吸律动声、吴一处的无序舞步节奏,三种频率虽完全错位,却在某种诡异的层面上形成了共振。
【系统提示:塔内能量流出现混沌分叉,核心节拍紊乱度 73%】
“就是此刻!” 吴一处从空间中取出最后一瓶火油,拧开瓶盖,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滴油滴入第三阶符文的凹槽。
油珠滚落,瞬间没入石纹,消失不见。
他低声喃喃,声音轻柔得如同在哄睡婴儿:“并非由你设定节拍…… 而是我们舞动,你随之震动。”
刹那间,整层塔猛地一颤。
符文不再正常流动,而是开始逆向回滚,仿佛倒带的录像。魔像残骸的蓝光彻底熄灭,关节裂缝中渗出的光丝宛如断电的霓虹,一寸寸熄灭。
塔,陷入了沉默。
但吴一处并未放松警惕。他凝视着那瓶已然空了的火油瓶,将瓶底朝上,借着残存的微光,发现瓶底刻着一行极为细小的古玛法文字,像是被人用指甲硬生生抠刻出来的:
“燃者非火,乃心之跃。”
他心头猛地一震。
心之跃…… 难道并非指火焰,而是指心跳?
他猛地转头看向虞媚儿。
她正低头注视着自己的手腕,那道疤痕依旧泛着微光,但更为诡异的是 —— 那光纹的走向,竟与他刚才跳舞留下的脚印轨迹完全一致。
一步,一光;一踏,一亮。
她的身体,竟在无意识中,复刻了他的节奏。
“为什么……” 她轻声问道,声音如同风穿过空荡的屋子,“我的心跳也跟着变得紊乱了?”
吴一处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抬起右手,银纹在昏暗中微微发烫。
他忽然领悟到。
这塔所考验的,既非力量,也非智慧。
它考验的是 “节奏”—— 而节奏,本质上是心跳的外在体现,是意志的律动。
即便攻击再精准,也不如节奏把握得恰到好处。
“铁柱,” 他忽然笑出声来,“你刚才敲击地面,每秒几下?”
“啊?四次啊,不是你说的吗?”
“不,” 吴一处摇头否定,“你实际敲击的频率是每秒 1.5 次。”
李铁柱一愣:“啥?我明明 ——”
“你的心跳是每分钟 60 次,呼吸是每分钟 15 次,肌肉收缩频率是每秒 1.5 次。” 吴一处眯起眼睛,“你并非按照我说的节奏敲击,而是依据你自身的‘生物节拍’在行动。”
李铁柱挠挠头:“那不就是…… 本能反应?”
“对,” 吴一处咧嘴笑道,“本能,才是最为真实的节奏。”
他低头看向第三阶符文,那行 “心火未燃,试炼不止” 的字迹虽仍在,但边缘已开始模糊,仿佛被某种力量悄然抹去。
“塔试图让我们遵循它的节奏。” 他轻声说道,“然而真正的战斗智慧,并非是去适应规则 —— 而是让规则,适应自身。”
他忽然抬起脚,不再随意舞动,而是稳稳地、一步一步,踏在符文之上。
一步,一停。
每一步,都仿佛在精准丈量心跳的节奏。
李铁柱和虞媚儿静静地站着,只是注视着他。
塔内的空气再次凝固,符文却不再流动,而是静静等待着。
吴一处走到第三阶,右脚落下。
咚。
符文微微亮起。
他左脚跟上。
咚。
亮度愈发明显。
他停顿两秒,深吸一口气,右脚再次落下 ——
咚。
整层塔猛地一震。
地面符文骤然亮起,不再是蓝色光芒,而是银白之色,宛如月光浸透的河床。三尊魔像残骸的胸口水晶突然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并非崩碎,而是如同冰层融化般,缓缓剥落。
裂纹深处,露出新的符文脉络 —— 不再是防御阵列,而是一条螺旋向上的路径,直指塔心的更高层。
“节奏核心……” 吴一处喃喃自语,“原来并非要摧毁它们,而是要让它们‘认可’你。”
他回头,看向虞媚儿:“你刚才说‘记得’它们在等待一个人 —— 或许它们等待的,并非一个单纯的闯入者,而是一个能够与它们‘同频共振’的人。”
虞媚儿抬起头,目光清澈:“那么你现在…… 是它们的舞伴了吗?”
吴一处笑了,笑容张扬且嚣张。
“不,” 他转身,面向塔心的阶梯,“我是掌控节奏的 dJ。”
他抬起手,从空间中取出一枚薄荷糖 —— 正是虞媚儿之前掉落的那张糖纸里的最后一颗。他剥开糖纸,将糖粒轻轻放在第三阶符文的中心位置。
糖粒晶莹剔透,在银光的映照下宛如一颗微型星辰。
“接下来,” 他低声自语,“要施展更具威力的手段了。”
他右脚抬起,不再杂乱无序,而是以极快的频率踏出三连击,紧接着左脚滑步,右脚跟上,再猛然一个旋转 ——
这已不再是普通的舞步。
这是充满力量的战舞。
是节奏的激烈暴动,是心跳的激昂呐喊。
塔内的符文随着他的脚步疯狂闪烁,银光如潮水般汹涌地涌向塔心。地面的螺旋路径彻底被点亮,仿佛一条通往星空的璀璨阶梯。
李铁柱看得目瞪口呆:“他这是…… 在为塔谱写独特的旋律?”
虞媚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吴一处的背影,看着他右臂上的银纹愈发闪亮,看着他每一步落下时,塔壁浮雕中隐约浮现出半透明的人形轮廓,仿佛在无声地鼓掌。
突然,吴一处停了下来。
他低头,注视着符文中心的那颗薄荷糖。
糖粒,正在逐渐融化。
并非因为受热,而是被光芒所影响。
银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无数细流,注入糖粒之中。它开始发光,且越来越亮,最后竟缓缓悬浮而起,宛如一颗微型星辰,静静地漂浮在第三阶的上空。
塔内,响起了一声极为轻微的 “叮”。
像是琴弦被轻轻拨动。
又仿佛是,某种古老的锁,被打开了第一道。
吴一处抬起头,望向塔心阶梯的尽头。
那里,一道新的符文缓缓浮现,不再是警告的标识,而是一行文字:
“心火已燃,节奏之门,为舞者启。”
他露出了笑容。
笑得如同一位终于成功通关的玩家。
“铁柱,” 他回头叮嘱,“待会儿上楼,别踩我刚刚跳出的舞步。”
“为啥?”
“因为,” 他眨了眨眼,“下一首,将是探戈。”
他右脚轻轻一勾,将那颗发光的薄荷糖踢向空中。
糖粒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他张开的掌心。
他五指一合。
光芒,熄灭了。
塔内重新恢复寂静。
但第三阶的符文,依旧散发着光芒,宛如一颗永不熄灭的节拍指示灯。
吴一处转过身,踏上阶梯。
第一步。
第二步。
第三步。
他的脚步,沉稳得如同心跳的节奏。
而在塔壁深处,三尊魔像残骸的胸口,最后一丝蓝光彻底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银白的光芒。
恰似雪,悄然落在废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