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何辑便已站在昨夜那家医馆门前。
他身上的月白色长袍穿得还算整齐,只是领口微敞,露出脖颈上纵横交错的抓痕。
墨发随意地用一根玉簪束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他眼底的红血丝愈发清晰。
但细看之下,他脸颊泛着一层薄红,那是极致欢愉后尚未褪去的色泽,连带着唇色都比往日红润几分,与眼底的焦灼形成奇妙的反差。
抬手叩门时,指腹泛白,显然用了不小的力气。
门板上的铜环发出 “哐当” 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医师,开门。”
片刻后,门内传来老医师含糊的应答声,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来了,来了。” 老医师披着外衣打开门,看见站在晨光里的何辑,先是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是你啊!”
他打了个哈欠问道:“你娘子…… 又不舒服?”
“嗯,还劳烦您移步一趟,内子她……身子不适。” 他声音压得更低,颈间的抓痕在晨光里若隐若现。
老医师 “哦” 了一声,转身去拎药箱。
驿站的厢房内,何辑先一步推门进去,转身时特意将屏风往床榻前挪了挪,遮住了大半视线。
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暧昧气息混杂着淡淡的药味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快步走到床前。
刘楚玉依旧侧身躺着,锦被盖得严实,只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搭在外面,眉头紧蹙,呼吸带着细微的颤抖,显然是极不舒服。
何辑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指尖刚触到被面,就被她无意识地躲开,像受惊的小兽。
“医师,这边请。”
老医师踏进内室时,视线先被那扇挡在床前的屏风拦住。
他顺着何辑的指引走到屏风外,只见一根诊脉的丝线从屏风后递出来,末端系在刘楚玉的手腕上。
“她昨夜咳了半宿,后半夜开始发热。” 何辑站在屏风旁,声音压得很低,“您看看……”
老医师捻着丝线,指尖感受着那端传来的脉搏,跳动微弱,显然是身子亏空得厉害。他抬眼看向屏风,隐约能看见里面躺着的人影,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
“脉息虚浮,肝火旺盛。”
他抬眼看向何辑,花白的眉毛拧成一团,脸上忽然泛起可疑的红晕,连耳根都透着粉色。
“年轻人体力就是好,” 他一边捻着胡须一边摇头,声音却有些发虚,“但你也得顾及你娘子的身体啊!她昨夜刚呛了烟,肺腑本就虚弱,你们就这般放纵……”
话说到一半,察觉到不对住了口,脸颊红得更厉害了,像是被炭火烤过一般,连说话都开始磕巴,“好、好在人没事。”
何辑站在一旁,听着老医师意有所指的话,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屏风后那道蜷缩的身影。
尽管看不见她身上的痕迹,可昨夜那些青紫的印记早已刻进他的脑海,与她隐忍的喘息、颤抖的指尖交织在一起,烧得他耳根猛地泛起热意。
旁人都说他性子沉稳,少年时便能在家族不动声色。
可如今自己像个贪食的孩童,一旦尝过她的滋味,便再也戒不掉。从前那些清规戒律、沉稳克制,在她面前碎得片甲不留。
他甚至卑劣地想,若是能用这种方式将她捆在身边,哪怕她恨他入骨,也好过再次被她弃之敝履。
老医师写完药方递过来时,何辑的指尖还在发烫。
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竟觉得比千斤重担还要沉。
纸上的每一味药,都像在无声控诉,是他亲手将她折腾成了这副模样。
“多谢医师。”他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老医师探究的目光扫过来,他的脸“腾”地烧了起来,从脸颊蔓延到耳根,红得几乎滴血,只能狼狈地别过脸去。
刘楚玉始终闭着眼,直到听见“药物”二字,才缓缓睁开。那双眸子淬着冰,直勾勾地盯着何辑,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这药可不能一直用,”老医师顿了顿,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自己倒先红了脸,活像喝了酒,“用多了可会上瘾的。”
“上瘾”二字像刀子般扎进刘楚玉的心口。
昨夜被药物控制的屈辱翻涌而上,她的脸颊倏地泛起薄红,眼尾也染上血色。
那是羞愤,是被人当众揭开不堪的难堪。
“咚”的一声,老医师将药膏瓷瓶搁在桌上,结结巴巴道:“每、每日涂两次。”
话未说完便转身逃也似地往外走,险些被门槛绊倒,连药箱带子甩得老高都顾不上扶。
厢房里霎时死寂。
何辑盯着桌上的瓷瓶,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旧伤。老医师的话像细针般扎在心头,他抬眼望向床榻,正撞进刘楚玉淬了冰的眸子里。
她苍白的脸颊上还浮着未褪的红晕,却衬得眼底的恨意愈发刺骨。纤白的手指缓缓抚过肩颈处的淤青,那样轻的动作,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何辑。”她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裹着冰碴,“你看,这些痕迹多漂亮。”
他喉结滚动,所有辩解的话都哽在喉间。
“我若不死……”她眼尾泛起血色,像抹了胭脂泪,“定要你百倍偿还。”
斜照的日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割裂出明暗交错的影。那抹残红与眼底的恨意交织,竟显出几分凄艳的美。
何辑脸上的热度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
他知道,她不是在说假话……
刘楚玉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任由羞愤的灼烧感在皮肤下游走。
她死死盯着男人僵硬的背影,心底的念头愈发清晰:活下去,然后拖着这个疯子一起下地狱。
……
……
作者pS:这几章不喜欢可以跳过哈,马上写完这几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