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年轻老师正对着那份“撇清关系”的声明稿弹冠相庆。
“这下好了，声明一发，总算把学校摘出去了，不然舆论能把咱们淹死。”
“真是人心不古，为了出名连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幸亏咱们反应快，不然招进来就是个祸害！”
唯有坐在主位上的那个男人，一言不发。
他年过五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气质儒雅，正是招生办主任——陆振华。
他正盯着电脑屏幕上那段循环播放的视频，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陆振华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什么风浪没见过，看人看事，从不信浮于表面的东西。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扶了扶眼镜，嘴里喃喃自语。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屏幕，手指在桌上极有规律地轻轻敲击着。
“如果真是为了演戏出名，他救起孩子时，舆论效果就已经达到了顶峰。
为什么还要冒着体力不支、溺水身亡的风险，二次下水去救那个大人？这完全不符合投机者的行为逻辑。”
“还有这个肘击……”他的手指在画面上虚点了一下，
“角度、发力方式，以及后续立刻托举对方头部的动作，这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教科书级别的水下应急挣脱与救援手段！
却被恶意慢放，扭曲成了蓄意伤人！”
旁边一个年轻老师不明所以地凑过来说道：
“陆主任，您想太多了，视频都这样了，人品有问题，直接一票否决就……”
陆振华缓缓抬起眼皮，那平静的目光扫过年轻老师的脸，明明没有任何情绪，却让后者瞬间噤声，后背莫名地窜起一层细密的冷汗。
陆振华收回目光，不再理会众人，他拿起桌上的电话，直接拨通了校保卫处的内线。
“是我，陆振华。”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立刻联系市公安局的王局，我要西子湖公园高考当天上午九点到十点之间，人工湖附近区域所有的公共监控录像，最高清的原始版本。
对，就是和那个考生林凡有关的。告诉他，我半小时后就要，这是为我们杭大未来的声誉负责！”
挂断电话，他身旁的助理小王一脸错愕：
“主任，这……为了一个还没入学的考生，动用您和王局的关系去调警方的监控，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我们是招生办，我们的责任是为学校招揽真正的人才，不是凭一段来路不明的视频就扼杀一个年轻人未来的舆论审判庭！”
陆振华的声音掷地有声，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我们可能差点就亲手毁掉了一个真正的英雄！”
不到半小时，加密的高清监控视频就被传送了过来。
当完整的真相在巨大的显示屏上一帧一帧地被还原时，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林凡是如何在听到呼救后，没有丝毫犹豫地扔下一切冲向湖边；
是如何在冰冷的湖水中被落水女人死死缠住，几乎被一同拖入水底；
又是如何用那个被污蔑为“攻击”的肘击动作，机智地挣脱束缚，先将孩子托出水面；
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第一次上岸后，因为缺氧和脱力瘫倒在地，却在看到女人即将沉没时，嘶吼着再次踉跄冲入水中……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刚才那些议论纷纷的年轻老师脸上。
他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羞愧和惊骇交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振华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画面的一个角落。
那里是一片茂密的树丛，在一段镜头的远景里，一个不甚清晰的人影鬼鬼祟祟地举着手机，镜头正对着湖心！
而在另一个角度的监控里，水波荡漾，恰好有一瞬间，将树丛后那个人的侧脸，清晰地倒映了出来！
“找到了！”
陆振华猛地站起身，眼中精光爆射，指着屏幕上那个一闪而过的倒影，对身旁早已目瞪口呆的助理下达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小王！立刻去查！给我把高考当天，所有出现在这个公园附近，并且和林凡存在直接竞争关系的学生名单全部调出来！
尤其是这个躲在阴沟里偷拍的！我要让这条毒蛇，无所遁形！”
杭城大学招生办的能量，被陆振华在一夜之间催发到了极致。
他直接拨通了市公安局老同学的电话，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老王，我陆振华。别问为什么，帮我查个人。我要他高考当天清晨，进出西子湖公园入口的所有监控，立刻！马上！”
电话那头有些迟疑：“老陆，这不合规矩……”
“规矩？”陆振华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一个为了救人连命都不要的好苗子，现在被全网的唾沫星子钉死在耻辱柱上！
一个躲在阴沟里的蛆虫，靠着剪辑视频就能毁掉别人一生！
如果这就是你说的规矩，那我杭大，不认！”
这番话的分量，让电话那头的老王瞬间沉默，随即传来一句：“地址发我，五分钟！”
结合考生大数据与天网系统，不到半小时，一张高清截图就发到了陆振华的手机上。
画面里，周明轩背着书包，在公园门口鬼鬼祟祟，那张故作镇定的脸上，挂着无法掩饰的阴鸷。
铁证如山！
“开新闻发布会！”
陆振华一掌拍在桌上，对着早已目瞪口呆的下属们下令，
“把所有证据，原始视频，技术分析报告，还有这张截图，给我一帧一帧地公之于众！
我要让全城的人都看看，他们差点亲手扼杀了一个怎样的英雄！”
第二天清晨，风暴以千百倍的能量，倒卷而回！
杭城大学官网、杭城晚报头版、市电视台早间新闻……
所有媒体渠道，被同一则新闻刷屏——《真相！我们差点扼杀了一位真正的英雄！》。
完整的原始视频，警方锁定的嫌疑人截图，杭大新闻学院那份详尽到令人发指的技术分析报告……
一把把锋利的尖刀，精准地刺破了谎言的脓包。
舆论的反噬，比涨潮的海水更加汹涌狂暴。
那些前一天还在用最恶毒语言咒骂林凡的键盘侠，
此刻看着视频里林凡在水中挣扎、嘶吼着二次下水的画面，只觉得自己的脸被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抽得火辣辣地疼。
“我操！我瞎了狗眼！林凡是被冤枉的！”
“那个肘击是为了挣脱！后面还把人托起来了！剪视频的畜生，你怎么不去死啊！”
“周明轩？这不是上一届的市三好学生吗？我吐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