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缩在一起的躯体，低低的呼唤，不甘心的埋怨逐渐形成了一层绯红色的屏障困住了她。
林观贞被一颗星辰死死定住，百里筝胸膛中的悲伤被她共感，像是一只利爪攥紧心脏。
悲伤，痛苦。
这就是主魂与分魂的感应吗？
所以上神在伤害百里筝的时候是可以感受到她的感情的。
林观贞胸膛上下起伏，涌动的情绪在大脑雪崩般的炸开。
上神已经离开，空气中灵力波动，一道时空的缝隙打开，只见一挺拔的身躯探入星辰囚笼，是满目愁绪的谢道之，走向了百里筝的身前蹲下。
林观贞只能看见百里筝垂着头，血泪大颗大颗落在地上,唇瓣微动嗫嚅：
“她..她要杀了我...我分明就是她自己...”
“...我不懂啊..为什么她不承认...神族都不承认....”
不承认神也会有感情吗...林观贞心说。
幻境中的谢道之目光浑浊，长叹：
“...她是无垠混沌的初代神明，活的太久远了..其他神是人成长而来...他们不够强..他们也会怕啊...怕有了情的她，杀了他们...”
“所以才剥离出了情丝创造了你...让所有神族安心...”
“观贞上神最不需要的东西就是私情。”
百里筝缓慢仰头，与谢道之对视，偏执阴冷，“所以她不配拥有情感啰。”
谢道之撞入布满血色的瞳孔，怔愣半晌，将腰侧的勾陈剑放置于百里筝的身前。
“是我的错，不该教导你噬魔之法，让你吞噬了太多魔气，使你已经失去了神明的宽容。”
红瞳闪烁精光，红唇裂开了恶劣的弧度:
“可是噬魔神机术，是他们求着我用，他们像狗一样求着我吸食了他们的体内的欲望魔气...他们害怕神陨..求着我这位主神的副魂，我卑劣，他们比我更为卑劣。”
谢道之神魂大震，满目都是震惊站起身，“..你!！”
“他们怎会同你使用噬魔术！”
百里筝眯着眼,“因为他们怕死啊，魔魇缠身，神的寿命也会走到尽头。他们求着我的呀。”
“贞贞还不知道，跟随她的众神们，已经开始走向末路了。”
谢道之顿感神经都被刺破，向前走了一步，勾陈重回手中，剑刃贴合在白皙脖颈，“你不可能全部吞噬！那些神明的魔魂呢！都去哪里？！”
“师尊。”百里筝跪坐在地上，脖颈上一线血红，依旧不为所动。
她仰着头，笑的纯真：
“我不是你的徒弟了吗？你为什么要对我刀剑相指，是因为愤怒吗？害怕吗？觉得我难以驯服？你和贞贞一样都觉得我很顽劣吧，若不是我的死会牵扯她，你们早就要把我扼杀了吧，因为我是神明的阴暗面。”
百里筝眼底是执拗扭曲的情绪，祂一字一顿的道，“我因神明诞生，那她就该入我的凡尘。”
哐当！
冰寒的长剑落地，苍凉死寂的星辰囚笼，这金属的声音何其响亮。
百里筝捡起地上的剑捧在手心，笑意盈盈：
“师父，你的剑。”
谢道之这才意识到，他在众神的怂恿下，让林观贞创造出一个什么怪物。
“终有一日，祂会杀了你。”
百里筝摸上脖颈，转过头，与虚空中的林观贞对视。
四目相对，林观贞大脑一片空白。
百里筝看着她，轻轻勾上红唇，“我会让她活下来的，只是有一点痛苦而已。”
·
一股无形的吸力将林观贞抓回现世。
林观贞才睁开眼，便听到一声低沉的声音，“醒了，殿下。”
林观贞混沌的大脑没有在意身边都有什么人，而是在脑海中回忆。
魔魇最初始的产生是神明躯体的恶念欲望，百里筝诞生恰好成为了这些恶意的容器。
甚至他们用恶念供奉百里筝，导致她后来才会如此强大。
所有神明没有预料到百里筝竟把那些魔魇制造了出来，让她创造了灭世的契机。
而她则是那个用弑神弓杀了她的人，如果没有思考错误，追随在她身后的真仙也都死在了那场神陨之战。
也在那时六道轮回盘陨落，没有被杀死的魔魇构建了圣殿。
重生，两次重生，此界之外是三千外域。
百世轮回是她在赎罪，什么罪，需要上神的死后赎罪。
割魂创造魔神，魔神创造了魔魇，最后妄图覆灭了众生。
弑神弓杀死的魔神。
那么盘古开天斧在她手中为何变成鬼斧，开辟天地的神武，于她手中成为了一柄魔器。
弑神之罪或许不止一项....
林观贞抬头看向宫殿中的众人，谢道之，凤无命，卫卿，温良玉，楼知雪，伏厌...
天道不只是因为祂的魔神分魂发动灭世之灾让她赎罪，而是，
——屠戮了神界。
初代的魔魇确实杀不死，可主魂死了，魔魇这个分魂也得死。
林观贞端坐在床榻之上，轻声道：“其实挺简单的，以杀渡世。”
她这句话声音很小，可是在场的仙魔全部听得清清楚楚。
温良玉走上前来：
“现在是仙盟单方面带领上九门和圣殿决裂，你沉睡期间，仙魔两界的罗刹海结界被神使封锁。”
“圣殿私藏魔魇的事情，只能在魔界流传，根本无法告知仙界其他仙门百家。”
林观贞沉默片刻后道，
“圣殿最初想要控制仙盟是什么做法，是为那些无法转生的魔魇找到新的躯壳，他们才能脱离混沌，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方式的转生。”
“所以我们算是被困在魔界吗？”
“然后仙族那边不知道圣殿的问题，依旧还是崇敬，我在魔界时还能察觉他们的动向，可修真界部分大能也可以，可现在他们都在魔界了。”
“那些没有大能的仙门呢？”
林观贞的话让温良玉脊骨散发一种难以言喻的寒凉。
若是按照林观贞这个说法啊，圣殿岂不是早就继续利用魔魇控制仙界，在上九门待在仙盟时，开始的只是新的筹谋。
因为林观贞摧毁，才毁于一旦。
谢道之：“那些神殿的人一直想要你死，是因为只有你才杀得了控制所有魔魇的主宰者。”
凤无命还有一事不理解，“圣殿为何如此心急了，之前有一点暴漏都会隐藏，现在是直接摆烂了？”
盟主之子都敢设计了，可见其野心已经藏不住了。
“或许，魔神苏醒了，下一轮的灭世之灾，就要来了。”林观贞眼睛落在谢道之身上，“鬼神之界的六道轮回盘已毁，十殿阎罗镇压的魂魄真的都还在幽冥吗？”
屠光明靠着玉柱把玩着手中的毒蝎子，
“巫修有个道理，不知道诸位大佬知不知道。”狭长的眉尾一挑，眼睛俏皮一眨。
他在这卖关子等着众人猜呢。
林观贞一个凉凉的眼神示意过去，“给你三秒钟。”
“三..”
‘三’才发音，屠光明眼睛一睁，麻溜开口，
“千虫孕蛊，那些无法转生的魔魇无法来带人界，自然也会相互之间吞噬，吃着吃着肯定就孕育出一个有完整神魂的蛊王了。”
众人沉默开始细思。
谢道之忽察不对，这几百年中十殿阎罗只有他和秦广王四处活动，其余八王虽在镇压无法转生的魂，但之前的九千弟子棺椁被他送去十九层地狱时，却无一王发出感慨疑惑。
他们就这么欣然接受了如此大规模的屠杀，鬼神亦是半神，谢到之感觉一股凉意涌上喉咙，涩声：“我得回去看一眼。”
说完，他便消失在原地。
凤无命看着自己师傅离开，发出哇哦一声，“老谢风采依旧不减当年，但还是没有我帅。”
他摸摸着自己下巴：
“圣殿肯定有群老不死一直没有露面，之前好不容易出现一次圣阶神使，后面突然变成被控制的金煊赫了，又缩回去了。”
“圣殿自三千年前仙魔陨落便存在了，魔魇他们不可能一直保持永生，肯定是有什么办法让他们一直存活。”
林观贞想到这里忽然愣住了，她想起了姜云雪，被鲛人化的姬成墨...
只要心还在，便不死不灭。
——“..我没有心了..”
姜云雪没有心了，所以从一开始姬成墨就不会得到她的心而转生成为新的鲛人王。
他只是有虚假的鲛人王，所以才会被她如此简单的一箭杀穿。
所以云雪的心去哪里了，被谁拿走了。
得到鲛人的心便会永生...是传说还是不是...
——“林观贞，你觉得你有心吗？”
系统忽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让林观贞充满疑惑的。
看着屹立在大殿中央的系统，它大咧咧的站在那里，周围仙魔都有，其修为都在大乘之上，却没有一人发现。
突然荒谬地生出一种感觉，“你是百里筝碎魂？”
因为与自己有联系，所以只有她可以看见，听到系统。
系统制造了她现在的躯体，创造它，利用它的人是谁？帮助自己的人是谁？是自己？还是其他人..
系统歪歪头看着林观贞，绿色的眼睛笑眯眯，“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