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昏沉,只觉得浑身每一寸骨骼都被碾碎了,神魂仿佛被浸泡在最恶毒的诅咒里,痛苦得让他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
“醒了?”
鬼面注意到了他身体的轻微抽搐,轻笑一声。
雷昊阳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球费力地转动着,试图看清眼前的人。
他模糊的记忆还停留在神武院的广场上,停留在被那两个白袍长老架走的瞬间。
“这里……是哪儿?刑罚殿的地牢吗?”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破铁在摩擦。
“刑罚殿?”
鬼面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的雷大少主,你不会真以为,那两个把你从广场上‘押送’走的白袍长老,是神武院的人吧?”
雷昊阳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们是我的人。”
鬼面好整以暇地解释道,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张华那个蠢货,自以为聪明,想借你的手扳倒李风灵,却不知道,他从一开始,就是我推出去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棋子。
而你,我亲爱的雷少主,你那饱含了怨毒与不甘的指控,是你自己心甘情愿跳出来的,为我这颗丹药,献上了最完美的一味‘调料’。”
“是你……是你!”
雷昊阳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从秘境中的屈辱,到广场上的攀咬,再到此刻的真相,一环扣一环,他自以为是的挣扎与复仇,从头到尾,都只是别人掌中的一场闹剧!
他才是那条最可悲、最愚蠢的鱼!
“啊——!”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挣扎着想要扑向鬼面,
却被身上那层黑雾死死地压制在原地,每一次挣扎,都带来锥心刺骨的剧痛。
“别白费力气了。”
鬼面欣赏着他徒劳的挣扎,就像在看一场有趣的猴戏,
“这‘缚魂煞’可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礼物,它会慢慢侵蚀你的灵根,直到你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当然,你也可以把它看作是……一种考验。”
他将那枚化神丹举到雷昊阳眼前,幽幽开口:
“恨吗?想不想把那些看你笑话的人,把那个将你踩在脚下的李风灵,把那个抢走你机缘的萧炎,把那个高高在上、随手就决定你命运的院长……把他们,一个个,全都撕成碎片?”
鬼面的声音充满了魔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毒的钩子,精准地勾起了雷昊阳内心最深处的黑暗。
雷昊阳停止了挣扎,他死死地盯着那枚散发着邪恶光芒的丹药,粗重地喘息着,眼中那疯狂的怨毒,渐渐被一种更加恐怖的、毁灭一切的渴望所取代。
“看到了吗?这才是你真正的力量。”
鬼面将化神丹凑近他,丹药上那股源自数百名弟子的临死怨念,让雷昊阳的神魂一阵战栗,却又生出一种病态的亲切感。
“吃了它。”
鬼面的声音变得如同恶魔的低语,
“吃了它,你就能拥有超越掌控级的力量,你将化身为雷与煞的君主。你的速度会比闪电更快,你的力量将撕裂一切防御。”
“李风灵的风,在你的雷煞面前,不过是拂面的微风。萧炎的火,在你的怨毒面前,只配成为你脚下的烛光。”
“你将成为神武院所有人的噩梦,你将亲手拿回你失去的一切,百倍、千倍地奉还给他们!”
这番话,如同最甜美的毒药,灌入了雷昊阳干涸的心田。
力量……
复仇……
他已经一无所有,尊严、地位、未来,全都在那一日被碾得粉碎。
支撑他活下去的,只剩下那焚尽一切的恨意。
“代价呢?”
雷昊阳嘶哑地问,他竟然在如此境地下,还保留着一丝最后的理智。
“代价?”
鬼面轻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天真孩童的提问。
他将那枚漆黑的丹丸在指尖优雅地抛了抛,光滑的丹体反射着幽绿的灯火,显得妖异而迷人。
“代价当然有。”
他的语气轻松得近乎残忍,
“吃了它,你的神智会被这数百道充满恐惧的怨念彻底吞噬,你的每一寸经脉、每一块血肉都会被这精纯的本源煞气撑到爆裂,然后再重塑。你再也不能被所谓的正道所容,还会慢慢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与毁灭的怪物。一个……没有过去的,也没有未来的,纯粹的破坏兵器。”
他微微俯身,白色面具凑近雷昊阳的脸,那双面具下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底最深的黑暗。
他的声音充满了魔力,如同毒蛇吐信,在雷昊阳耳边嘶嘶作响: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复仇,只要能看到他们绝望的表情,只要能亲手撕碎他们虚伪的脸孔……变成怪物,又何妨?”
“想象一下,”
鬼面的声音愈发蛊惑,
“当你化身雷煞,出现在李风灵面前,她那引以为傲的风,在你面前不过是无力的哀嚎。你一拳,就能击碎她的守护之卷;你一爪,就能撕裂她的风灵圣体。她那张总是平静淡然的脸,会第一次露出恐惧和绝望,那该是多么美妙的景象?”
“还有萧炎,那个扛着黑尺的嚣张家伙。他的火焰不是很厉害吗?当你的雷煞将他的审判之炎彻底压制,当你的怨毒将他的意志彻底污染,当你把那柄黑尺从他手中夺过,踩在他的脸上,问他谁才是真正的强者时,他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又会是何等精彩?”
“甚至那个高高在上的院长赵无痕,他不是随手就决定了你的命运吗?当你在他最看重的青木城中掀起腥风血雨,让他亲手培养的天才一个个死在你手上时,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老脸,是否还能保持平静?”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精准地刺入雷昊阳心中最脆弱、最怨毒的地方。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枚丹药,脸上闪过剧烈的挣扎、刻骨的怨毒和濒临崩溃的疯狂。
怪物……
这个词,让他浑身一颤。
一幕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闪现。
青木城的广场上,张霸浑身浴血,气息狂乱,双眼赤红地瞪着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那是他亲手造成的悲剧。当时,他只觉得那是个愚蠢的弱者,是自取其辱,是咎由自取。
可现在呢?
他自嘲地笑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嘴角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原来自己,也要走上那条他曾经最鄙夷的路。
命运,真是个绝妙的讽刺。
他又想起了家族。
想起了临行前,在雷家戒备森严的议事厅里,父亲将一枚刻着雷纹的令牌交到他手中,声音沉重而威严:
“昊阳,此行神武秘境,不仅关系到你的前程,更关系到我雷家未来百年的气运。张霸之事让我雷家颜面扫地,你必须在秘境中夺得大机缘,将这份耻辱,百倍奉还给那些看我们笑话的人!”
父亲那充满期许的眼神,仿佛还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可结果呢?
他带去的家族精锐族弟全军覆没,连尸骨都找不到。
他自己像条狗一样被人联手击败,最后还成了整个学院的笑柄,被当成疯狗一样指控别人。
他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还有什么资格去面对父亲那失望透顶的眼神?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切,都是拜他们所赐!
李风灵!萧炎!
从万兽雷府到神武秘境,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他们!
夺走本该属于他的机缘,把他当成垫脚石,踩着他的尊严和荣耀,一步步走向巅峰!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就能安然无恙,修为大进,受万人敬仰?
而他雷昊阳,堂堂雷家少主,就只能沦落到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密室里,像条死狗一样苟延残喘!
他甚至恨上了那个一直躲在暗处的水清浅,恨她为什么要也要站在那一边,恨他们那副同气连枝、自以为是正义化身的姿态!
嫉妒的毒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剧痛,烧得他神智都开始模糊。
“我雷昊阳……不甘心!我一定要你们……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