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的金陵城,剪子巷的青石板路在冬日里泛着冷光。巷子里飘着若有若无的煤烟味儿,混杂着咸鱼摊的腥气。
胡锦之裹紧灰布棉袍,怀抱着手里的包袱皮,借着路边的一家家店铺阴影疾步前行着,尽量不引起路入的注意。
“呯呯”两声枪响话划破了白日的安宁,附近的商铺有秩序的挂上门板,关闭店铺,居民们也纷纷关门,或者躲进附近的店里,不见一丝慌乱。看来经过大屠杀,金陵的小商贩们见怪不乱了。
旁边的一个小饭店里,传来了“阔来斯!”?(快进来!)。
是一个中年小老板在向自己招手,赶紧就躲了进去。
小老板很从容的安慰着胡锦之:“么得事个,一哈子就过克了,把证件准备好。”
\"站住!\"一声嘶喊划破寂静。三个穿黑绸棉袍的伪军从巷口包抄过来,枪栓拉动的脆响惊飞了屋檐上的麻雀。
只见一名身穿棉袍的青年男子,快速的穿过小饭馆所在巷子,向另一个巷口冲去,胡锦之心头一沉,这是自己的护卫。
年轻护卫猛地闪身钻进一条岔道,却撞上两个戴鸭舌帽的密探——他们的\"三八大盖\"枪口已经冒着青烟。
\"跑不掉了。\"领头的特工用枪管指着男子的下巴,月光下那人的金牙闪着阴森的光,
年轻护卫突然从棉袍里抽出一把勃朗宁,枪声在逼仄的巷道里炸开回响。
对面的密探捂着淌血的肩膀倒下,但更多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他退到一扇斑驳的木门前,后槽牙咬开手榴弹拉环。
\"砰!\"爆炸的气浪掀翻了半条巷子的灯笼。年轻男子在浓烟中翻身滚进水沟,听见伪军气急败坏的叫骂。
他抹了把脸上的污水,发现右手腕不知何时中了弹,鲜血正顺着砖缝蜿蜒成线。
远处传来宪兵队的哨音,年轻护卫咬碎嘴里的氰化钾胶囊时,想起去年秋天在城郊芦苇荡里,那个教他摩斯电码的年轻人最后的笑。
剧痛从胃里炸开,他踉跄着撞向墙壁,在彻底黑暗前,看见自己映在积水里的影子——像条被渔网缠住的鱼。
而此时的胡锦之颤抖着,目睹了那个有些开朗的川蜀男孩,他只有十九岁。
“轰轰”两声爆炸声传来,聚集在年轻护卫身旁的几个伪警察和特工惨叫一片,而远处奔来的宪兵受到了攻击。
胡锦之不能再等了,自己只有市民证,一会倭寇和王伪肯定封锁这个区域,查找证件,到时候风险更大,还要牵连小老板。
胡锦之谢过小老板,匆忙向枪声相反方向奔去,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先离开这片区域再说。
巷口另一端的宪兵,被一挺轻机枪压制着,三四个宪兵倒在血泊里,还有五六个宪兵在还击。
但他们手里只有三八步枪,火力差异太大,只能暂时躲避,曹长不断吹着召集的哨音。
胡锦之刚进入到另一个街巷七八个倭寇宪兵和伪军警察也奔袭而来。
夹在巷子中,四周空无一人,凸现出来的胡锦之,立即引来奔跑而来的倭伪人员的注意。
他们不停的拉着枪栓,边接近胡锦之边询问道:“干什么的?举起手来!”
胡锦之心一横,掏出勃朗宁,就朝着狂奔而来的几人开枪,对面几人纷纷倒地。
胡锦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枪,感觉自己今天枪法这么准吗?
听到一个中年人的声音:“愣着干什么?赶快跑啊!”
胡锦之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符,立即向前奔去。
对面的声音又无语的响起:\"戆大(音:gong da),往东走(音:wong dong zoe)\"
一口吴侬软语,被对方说的生硬,看来对方十分生气。
胡锦之也没时间思考对方的轻蔑之语,又转身向东而去。
中年汉子看着一溜烟向东而去的胡锦之,摇了摇头,就这还是王国首府亲王学院的高材生,跑的倒还很快。
中年汉子转身又向追来的宪兵和警察开了几枪,压制住他们的火力,顺便投掷了几枚甜瓜。
追击的敌人,鬼哭狼嚎了一阵子,中年汉子本想引走追兵,考虑到胡锦之的情况,只能再次追去
果然胡锦之又被几名特工拦住,一处转弯处,正在与对方对射,而且还不知道节约子弹。
中年汉子叹了一口气,再次快速投掷了几枚甜瓜,击退了这波阻击,并交给胡锦之两盒子弹。
中年汉子引导着胡锦之继续向东,然后向西,最后折去南边,脱离了这个区域,并通过一段下水道,终于逃离了金陵城。
金陵城郊外三里的地方,曾经有个叫王家畈的村子。如今站在小土坡上望去,那里只剩下一片残破的屋脊,像被巨兽啃噬过的骨架,歪歪斜斜地戳在冬日灰白的天空下。
进村的土路早被野草吞没,只余下一条若隐若现的沟痕。
路旁歪倒着半截石碑,青苔爬满了\"王氏宗祠\"几个字。
祠堂早已没了屋顶,三面墙壁上留着焦黑的弹孔,像是被无数只眼睛窥视过。供桌上落满灰尘,神主牌位东倒西歪,有个木龛滚落在门槛外,里面空空如也。
村口的皂角树被拦腰折断,枯枝上挂着半片褪色的红布。
树下石磨槽里积着雨水,映出破碎的天空。磨盘边上散落着几粒干瘪的黄豆,显然有人曾在此劳作,却再也没能回来。
穿村而过的水沟结了层薄冰,底下沉着碎瓦和生锈的锄头。
沟边茅草屋的土墙塌了半边,露出里面黑黢黢的灶台。灶膛里还塞着未烧尽的稻草,灰烬已经冷透。窗棂上糊的桑皮纸破了大洞,随风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最东头那栋砖房还算完整,只是门板不知去向。
堂屋里八仙桌上摆着缺口的粗瓷碗,碗底凝着黑褐色的残粥。墙上年画褪了颜色,抱着鲤鱼的胖娃娃只剩模糊的轮廓。后院的井沿上,半截麻绳垂在井口,另一端消失在黑暗中。
暮色渐浓时,有乌鸦落在垮塌的院墙上。它歪着头,盯着满地碎瓦中那株新绿的野草。草叶沾着露水,在寒风中微微颤动。
远处钟山方向传来模糊的炮声,惊起一群麻雀,它们掠过残破的屋脊,消失在铅灰色的天际线外。
而中年汉子引着胡锦之来此宿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