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
老迈的孔伷,拄着拐杖,站在府邸的高楼上,遥望着远方。
他的身后,心腹谋士躬身道:“主公,七万大军,四十万石粮草,已尽数备齐,随时可以开拔!”
“好……”
孔伷浑浊的老眼中,迸发出一抹与年龄不符的贪婪精光。
“告诉带兵的将军,这一仗,我们不光要打,还要打得漂亮!”
“让天下人都看看,我豫州,不是只能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喝汤的软柿子!”
“韩云那厮的兖州,老夫……看上了!”
……
河东郡。
太守王匡,一身戎装,亲自为即将出征的将士们,倒满了壮行酒!
他没有说任何鼓舞士气的话,只是举起酒碗,眼中燃烧着血海深仇的火焰,对着将士,疯狂咆哮!
“儿郎们!”
“此去函谷关,只有一个目的!”
“复仇!”
“杀了韩云!为我王家报仇!为你们自己,抢来泼天的富贵!”
“干了这碗酒!随我……出征!”
……
一时间!
从北境的幽州,到西陲的凉州!
从中原的雍州,到南疆的荆州!
琛州、扬州、益州……
一个又一个强大的诸侯,在接到将令的那一刻,毫不犹豫地启动了他们那庞大的战争机器!
无数的士兵告别家人,穿上盔甲,拿起刀枪!
无数的粮草被征集,装上马车,汇聚成龙!
旌旗如林,遮天蔽日!
刀枪如海,寒光慑人!
马蹄声、车轮声、士兵的脚步声,汇聚成了一曲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变色的死亡交响乐!
“轰隆隆!轰隆隆!”
十三路大军,从十三个不同的方向,如同一百零八条汇入大江的支流,浩浩荡荡,向着同一个目的地——函谷关,奔涌而去!
所过之处,城池紧闭,万径人踪灭!
田野里,正在耕作的农夫,远远望见那如同乌云般压来的军阵,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躲进旁边的沟壑里,死死地捂住自己孩子的眼睛。
“别看!娃儿!别看!”
“那是兵灾!会吃人的!”
老农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城镇中,原本热闹的街道,瞬间变得死寂。
所有人都躲在屋子里,透过门缝,惊恐地看着那一队队杀气腾腾,从门前走过的军队,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不知道什么“匡扶社稷”,什么“共诛国贼”。
他们只知道,天,要变了!
这股由十三路诸侯汇聚而成的钢铁洪流,裹挟着整个天下的野心、贪婪与仇恨,以前所未有的恐怖姿态,碾压过大炎王朝的每一寸土地!
天下,为之失色!
风云,汇于一关!
一场足以决定未来数百年国运的饕餮盛宴,即将拉开序幕!
三日之后。
函谷关!
这座自古以来便被誉为天下九塞之首,见证了无数王朝兴衰的雄关,终于迎来了它有史以来,最为喧嚣、也最为“拥挤”的一刻!
轰隆隆——
大地,在颤抖!
仿佛有成千上万头远古巨兽,正从地平线的尽头,迈着沉重的步伐,奔腾而来!
率先抵达的,是距离最近的雍州侯大军!
三万兵马,卷起漫天黄沙,如同一条土黄色的巨龙,一头扎进了函谷关前那广阔无垠的平原之上!
紧接着!
轰隆!轰隆!
东面,徐州陶谦的六万大军,旌旗招展,一眼望不到头!
南面,荆州刘表的五万兵马,军容严整,带着一股南方特有的湿冷杀气!
北面,幽州牧的两万精骑,铁甲森森,寒光闪烁!
一支!
两支!
三支!
……
一支又一支在天下间赫赫有名的军队,就像是百川归海一般,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朝着函谷关这一个点,疯狂汇聚!
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整个函谷关前,仿佛下起了一场由黄土组成的,永不停歇的暴雨!
那场面,简直骇人听闻!
就算是站在巍峨的函谷关城楼上,极目远眺,也根本看不到这军阵的尽头!
入目所及,皆是人头!皆是刀枪!
皆是望不到边际的,代表着各路诸侯的旗帜!
“咚!咚!咚!”
沉闷而又有节奏的战鼓声,在各处响起。
各路大军在各自将领的指挥之下,开始有条不紊地寻找划分好的区域,扎下营盘。
无数的士兵挥舞着铁锤,将一根根粗大的木桩狠狠地砸进坚实的土地里!
军官们嘶哑着嗓子,在尘土中来回奔跑,指挥着麾下士卒安营扎寨,布置鹿角马桩。
敲打木桩的声音!
军官的呵斥声!
士兵们齐心协力的号子声!
无数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嘈杂、混乱,却又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声浪,直冲云霄,仿佛要将天上的云彩都给震散!
这,就是十三路诸侯会盟的威势!
这,就是足以让任何一个帝王都为之颤抖的,天下大势!
这他娘的,已经不能称之为军营了!
这分明就是一座凭空拔地而起的,由帐篷、刀枪和人命堆砌而成的巨大城市!
从函谷关高耸的关墙上朝下望去,饶是那些守了一辈子关墙,见惯了大场面的老兵,此刻也一个个骇得面无人色,两腿发软,死死地抓着墙垛,才不至于瘫倒在地!
入目所及,再也看不到半点黄土,也看不到半点绿草!
全都是营帐!
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营帐!
这些营帐,大的如同府邸,小的也如民宅,一座挨着一座,一片连着一片,从函谷关的脚下,一直朝着地平线的尽头疯狂蔓延!
整整绵延出去了数十里!
数十里啊!
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就算你骑着最快的马,从营地的这头跑到那头,也要活活跑断马腿!
“我的老天爷啊……”
一名年轻的守关士兵,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手里的长矛“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却浑然不觉。
“这……这得有多少人啊?”
没人能回答他。
因为这个数字,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营帐的海洋之上,是旗帜的森林!
“袁”字大旗,在最中心的位置,迎风狂舞,霸气无双!
旁边,是代表着瀚州曹山的“曹”字大旗,黑底金字,杀气腾腾!
再往外,雍、幽、凉、并、荆、徐、豫……
十三路诸侯的旗帜,五颜六色,形态各异!
有猛虎下山,有苍鹰搏兔,有恶狼啸月!
每一面旗帜,都代表着一方雄主!
代表着一支身经百战的强军!
此刻,这十三面在天下间足以独霸一方的旗帜,却如同众星拱月一般,汇聚于此!
那无数的旌旗,在狂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发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竟如同鬼哭神嚎,让人不寒而栗!
阳光,都仿佛被这片钢铁与旗帜组成的森林给彻底吞噬了!
整个函谷关前,都笼罩在一片巨大的阴影之下!
压抑!
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