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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语

朔风卷雪,寒锁京华。铅灰色云团如浸墨的棉絮,沉沉压在紫禁城的檐角,琉璃瓦上的积雪冻成青黑的冰壳,连太庙前的石狮子都被雪裹成了通体莹白的冰坨。唯有魏进忠府前的朱红大门洞开,车马碾着积雪络绎不绝,门楣上“元辅第”的鎏金匾额,在雪雾中闪着刺目的光,像极了他眼底的贪婪。《大吴天德朝野杂记·卷七》明载:“魏氏进忠自掌镇刑司,窃柄弄权,构陷兵部尚书谢渊于狱,坐以‘通鞑靼’罪弃市。自此正臣尽逐,党羽布列中外,政以贿成,官以附进。”

彼时朝堂早已沦为魏党私器:吏部尚书李嵩借侄子贪腐案被掣肘,铨选官员竟以“献银多寡”定高低,寒门士子纵有经天纬地之才,无银铺路亦难登仕途;户部尚书王汉臣克扣江南赈灾粮百万石,转贩私坊牟利,仓中积粟霉变,街头饿殍横卧;玄夜卫指挥使孙成率缇骑四出,绣春刀寒映雪色,京畿内外道路以目——有老妇在柴门后私叹“谢公若在”,便被缇骑拖入诏狱,三日后方抬出,尸身已僵如寒铁。漕运更被魏党亲信蒋忠贤把持,南来粮船尽改运私盐、鸦片,粳米则囤积于魏氏粮仓,市价一月三涨。《通州漕志》记此年冬:“米石至银五两,较先朝涨十倍,民有菜色,巷陌多殍,鬻子易食者不绝于途。”

然谢公遗泽在民,非暴政所能磨灭。谢渊昔年督漕,曾亲驾粮船冲过凌汛,将赈灾米送抵江南灾区;守宣府卫时,以私俸为将士制寒衣,与士卒同卧雪窟,冻疮烂如桃李亦不避;任御史则弹劾魏进义私卖军粮,虽遭贬谪仍执笏直谏。《宣府镇志·忠烈传》载其死日:“宣府将士闻耗,皆裂眦痛哭,雪夜设祭于戍楼,火光照彻长城,鞑靼哨兵遥望,竟疑我军举兵。”京中百姓虽畏缇骑,却暗将谢公事迹编为童谣,朱雀街、永定巷诸坊,童稚歌吟彻晓夜,字字泣血:“谢公戟,守疆土;魏贼刀,剐民腹。寒雪埋骨忠魂在,只盼天开见清明。”

是时朱雀大街的方寸冬市,恰是这乱世的缩影。卯时的青石板被雪盖得严丝合缝,踩上去咯吱作响,如泣如诉。唯有两家油布棚在朔风里抖索——一家卖掺麸窝头,一家售粗瓷破碗,棚柱上还留着缇骑昨日劈砍的刀痕,深可见木。雪沫子落在窝头蒸笼上,白气混着麸子的粗粝香气飘出,勾得冻馁百姓喉结滚动。他们拢着补丁摞补丁的袖子凑在棚下,不敢高声语,却以眼神传递愤懑与期盼,指尖攥紧的不仅是赊来的窝头,更藏着对奸佞罪证的零星记忆,如攥着寒夜里的星火。

寒雪能覆青石板,却埋不住民心如炬;缇骑可堵众人嘴,却封不住天下悠悠之口。这风雪中的油布棚,既是百姓苟活的依托,亦是暗传谢公遗事的起点——张老汉的儿子曾为谢公亲卫,常向邻里讲起谢公戍边时“与士卒分食半块冻饼”的旧事;李师傅的修鞋摊前,常有机密消息随针线缝进鞋底;连挑着空担的王二,都记着魏党粮船“昼运私盐夜载鸦片”的运货规律。此一节,便从这卯时冬市的油布棚说起,看寻常百姓如何以微末之声,传唱忠魂,搅动这沉沉寒夜。

感怀谢公

铁骨撑天梅未倾,丹心映雪气如铮。

漕船曾载梅边粟,缇骑今摧雪外声。

巷陌歌随梅蕊发,江波泪逐雪英明。

寒梅纵折根仍在,待舒香萼满帝京。

挑着空货郎担的王二,靴底早已磨穿如破网,冻硬的麦秸从破口处戳出来,踩在青石板上咯吱作响,像支走调的胡琴。他搓着冻僵的手,指缝里嵌着拉纤时磨出的黑褐色老茧,那是上月在永定码头帮魏党粮船拉纤蹭下的——船主说“粮价涨了,工钱得折算”,转头就把本该给他的铜钱,塞进了玄夜卫小旗的腰袋,只给了他半块发霉的麦饼。

“张老汉,赊个窝头,下月发了纤钱就还。”王二的声音发颤,不是冻的,是饿的。他盯着油布棚下的蒸笼,白雾裹着麸子的粗粝香气飘出来,勾得胃里一阵空响,酸水直往上涌。这半年来,他换了三份活计:先是漕运码头的纤夫,被克扣工钱;再是粮站的搬运工,因不肯帮着掺沙土被赶走;如今货郎担也空了——魏党把持漕运后,南来的货物全被他们的牙行垄断,小货郎连进货的门路都摸不着。

张老汉用油纸包窝头时,指节上的冻疮冻得发紫,刚一用力就裂了道血口子,鲜红的血珠渗出来,滴在糙纸上晕开一小片。他倒抽一口冷气,却不敢抬手揉,只是把窝头往王二手里塞得紧些:“王小哥,不是我小气,这棚子能开到今天,全靠闭着眼装糊涂。昨儿西城户部主事家的仆人刘三,就因为在酒肆多嘴骂了句‘魏党蛀虫’,被玄夜卫北司的缇骑拖走,至今没回来——听说诏狱里的钉指刑,能把人指甲全掀了,骨头都露在外面。”

王二攥着窝头,指尖被烫得发麻,却舍不得咬——这是他两天来的第一口热食。他看向棚外的朱雀大街,往日这时该是早点摊连成串,包子铺的吆喝、馄饨担的敲梆声混在一起,热闹得像庙会;如今却只剩两家油布棚在风里打颤,另一家卖粗瓷碗的,碗沿都缺着口,半天没半个主顾。街对面的“苏氏布庄”朱门紧闭,门楣上的牌匾被缇骑劈了一角,漆皮剥落如残甲——据说老板因为不肯给魏进忠的生祠捐百匹绸缎,被安了“通谢党”的罪名,家产全抄,人也押进了诏狱。

张老汉突然拽了王二一把,将他往棚子后面的柴堆里推。王二刚躲好,就听见街尾传来马蹄声,四匹高头大马踏过积雪,“嗒嗒”声震得雪沫子飞溅。玄夜卫的黑色披风在风里翻飞,腰佩的绣春刀闪着冷光,比这寒冬更刺骨。领头的缇骑是个小旗,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上个月还来棚子要过“孝敬钱”,张老汉给了两个铜板,被他一脚踹翻了蒸笼,滚烫的窝头撒了一地。

马蹄声未落,街尾就飘来童谣声,调子是谢渊在时传遍京城的《太平谣》。当年谢公督漕运,米仓盈实,孩子们唱的是“谢公来,米价跌,家家锅里有白米”;如今词却被改得字字带血,穿破寒风:“谢公在,米仓满;魏贼来,锅灶寒。魏进忠不倒,大吴难安!”

几个光脚的孩子追着跑,冻得通红的小脸上满是倔强,唱得声嘶力竭,嗓子都哑了。为首的孩子约莫七八岁,手里攥着半块冻硬的窝头——那是张老汉前几日赊给他的。王二认得他,是西城纤夫老李的儿子,老李上月拉纤时,只因多问了魏党粮船“为何不运军粮”,就被两个精壮的爪牙架着胳膊,“扑通”一声扔进了永定河,至今尸首都没捞上来,只剩这孩子和瞎眼的奶奶相依为命。

“小兔崽子,活腻歪了!”刀疤缇骑猛地勒住马,马鞭抽得空气噼啪响,如毒蛇吐信,直奔那孩子而去。孩子吓得一哆嗦,却把窝头紧紧塞进怀里——那是给奶奶留的,转身就往窄巷里跑,嘴里还在喊:“谢公是忠臣!魏贼是奸佞!”缇骑的马鞭擦着孩子的头皮扫过,抽在青砖墙上,溅起一片雪沫子,留下一道深痕。

张老汉连忙抄起笤帚,假装扫地,将棚下几个探头探脑的百姓往身后挡。他弓着腰,脊梁骨弯得像张弓,几乎要跪到地上:“官爷息怒,小娃子瞎唱的,不懂事!他们家大人都死在河上了,没爹没娘的,没人教规矩,您别跟孩子一般见识。”他说着,偷偷往刀疤缇骑手里塞了两个铜板——这是他今早卖了三个窝头才挣来的,手都在抖。

刀疤缇骑掂了掂铜板,却“嗤”地笑了,一脚踢翻了半筐窝头。黄澄澄的麸子撒在雪地里,混着污泥和雪沫子,瞬间变得肮脏不堪。“再听见这反调,连你这老骨头一起扔进诏狱!”他啐了一口,浓痰落在雪地上,很快冻成硬块。马鞭指着巷口,他厉声喝道:“去,把那小兔崽子抓回来,我要让他看看,乱说话的下场!”两个缇骑应声下马,拔腿就往巷子里追,马蹄声在街面上回荡,震得棚子的油布都在抖,像是在哭。

缇骑刚进巷子,就传来孩子的哭喊声和狗吠声——想来是巷子里的百姓把孩子藏进了地窖。张老汉蹲在雪地里,一点点捡着脏了的窝头,浑浊的眼睛里蓄着泪,却不敢掉下来,怕被路过的缇骑看见。王二帮着捡,指尖触到冰凉的雪沫子,猛地想起老李被推下河时的情景:那天魏党粮船装着私盐,吃水线深不见底,老李多问了一句“怎么不运军粮”,就被两个精壮的汉子架着胳膊,“扑通”一声扔进了永定河。粮船主还站在船头冷笑:“多嘴的东西,喂鱼正好。”

“这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一个老婆婆拄着枣木拐杖走过来,拐杖头都磨圆了。她捡起一个沾了雪的窝头,用袖口反复擦着上面的雪沫子,眼泪顺着满脸的皱纹往下淌,砸在雪地上,洇出小坑。王二认得她,是前礼部司务的母亲,司务大人因为反对把谢渊的牌位移出太庙,被理刑院抓了,至今没消息。老婆婆只能靠捡别人剩下的吃食过活,这掺了麸子的窝头,已是她三天来的第一口吃食。

“魏进忠把持漕运三年,米价翻了十倍,连宫里的御膳房都开始掺杂粮了,何况咱们百姓。”修鞋的李师傅挑着担子过来,他的修鞋摊就摆在张老汉的棚子旁边,今天还没开张,铁锥子上都落了层雪。他往手上哈着气,白气刚冒出来就散了,铁锥子戳得皮料砰砰响:“昨天我去东城买麸子,粮店老板跟我使眼色,说这还是魏大人‘开恩’,留了点杂粮给百姓,不然连麸子都买不到——他娘的,那些漕运粮船全在运私盐、贩鸦片,哪有一粒米是给百姓的!”

李师傅的话刚落,就有个穿粗布袍的汉子凑过来,帽檐压得极低,压低声音说:“你们听说了吗?江南水灾,朝廷发了一百万石赈灾粮,到地方只剩十万石,剩下的全被魏党的人吞了。户部尚书王汉臣亲自督办的,他那亲侄子在江南开了三家粮店,全在卖赈灾粮,一斤卖五钱银子,比平常贵十倍!灾民买不起,只能啃树皮,饿死的不知有多少。”这汉子是个脚夫,常往返江南与京城,消息最是灵通。

张老汉捡窝头的手顿了顿,浑浊的眼睛亮了些,像是燃了点火星:“可不是!谢大人在时,哪是这般光景?那年江南也闹水灾,谢大人时任兵部尚书,亲自带着粮船三天三夜赶去,船过冰凌区时,他亲自站在船头指挥,冻得嘴唇发紫也不肯进船舱。我儿子当时在粮站当差,说谢大人啃着干饼就着冷水,硬是把赈灾粮全发到灾民手里,连一粒都没私吞。有个小吏想多拿一袋米给自家亲戚,被谢大人当场革职,押回京城问罪,半点情面都不留。”他朝城外努努嘴,寒风里隐约能听见破庙方向传来的哭声——那里住着上千个从江南逃荒来的灾民,缇骑拿着刀守在城门外,不许他们进城,怕冲撞了魏大人的仪仗。

正午的日头被云层遮得严严实实,雪又开始下了,细小的雪沫子飘在油布棚上,沙沙作响,像是在说悄悄话。张老汉的棚子渐渐热闹起来,都是些熟客,借着买窝头的由头,议论着朝堂上的事。没人敢大声说,都是凑在一起,用袖子挡着嘴,低声交谈,像一群受惊的鸟雀,生怕被鹰隼盯上。

“谢大人当年查漕运贪腐,比现在厉害多了。”李师傅放下手里的铁锥,往棚子里面挪了挪,离街面更远些,“那时候魏进忠的弟弟魏进义,私卖五十万石军粮给鞑靼,换了大批金银珠宝。谢大人时任御史,连夜写了奏折,把人证、物证全附在后面,哪怕被魏党贬到宣府卫当参将,也没改一个字。后来先帝知道了,龙颜大怒,把魏进义斩了,还升了谢大人的官——哪像现在,魏进忠杀了谢大人,还敢建生祠,真是天理难容!”

王二啃着窝头,麸子剌得嗓子疼,却吃得飞快,像是怕被人抢走。他含糊地说:“我听说谢大人死的时候,宣府卫的将士都哭了。他在宣府卫当总兵时,把自己的俸禄都拿出来给将士们买棉衣,冬天里和士兵一起守边关,冻得手脚都肿了,也不肯进暖房。现在的宣府卫总兵秦云,是魏进忠的义子,上任第一天就克扣军饷,将士们冻饿交加,连弓都拉不开,鞑靼都快打到长城脚下了,他还在城里搂着小妾喝酒!”

“这就是官官相护!”脚夫汉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雪地上留下个黑印,“秦云是靠斩杀前任总兵李默上位的,李大人是个忠臣,不肯克扣军饷,就被安了个‘通鞑靼’的罪名,首级悬在城门示众三天,血都冻成了冰。理刑院的人连审都没审,就定了罪,刑部尚书钱坤亲自批的斩立决——钱坤那狗东西,就是魏进忠的一条狗,谁不附魏党,他就给谁罗织罪名,手上的血都能淹了府衙!”

张老汉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半块干硬的麦饼,饼上还印着“军粮”二字:“这是我儿子当年给谢大人送粮时,谢大人赏的。谢大人说‘为官者,要对得起百姓碗里的米,对得起将士手里的枪’,这话多实在!现在的官,眼里只有银子,只有魏进忠的脸色。吏部尚书李嵩,为了保住乌纱帽,把自己的亲侄子都献出去了——他侄子贪了漕运的银子,被魏进忠抓住把柄,李嵩就亲手把侄子送进诏狱,换了个吏部尚书的位置,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街对面的书肆开了门,掌柜周先生是个老秀才,鬓角都白了,却依旧腰杆挺直。他当年受过谢渊的恩惠——谢大人任礼部尚书时,曾力排众议,恢复了因战乱停办的府学,周先生就是府学的教书先生。如今府学被改成了魏进忠的生祠,香火倒是旺,却全是趋炎附势之辈。周先生便开了这家小书肆,借着教孩子们读书的由头,偷偷讲谢渊的旧事,播撒忠良的种子。

“周先生,今天讲《论语》的哪一篇?”几个穿长衫的学子凑了过来,长衫都洗得发白,却浆得平整。他们都是府学的旧生,如今科举被魏党把持,考中了也得不到任用,只能在书肆里苦读,盼着清明之日。为首的是京城学院的孙学子,眉目清朗,眼神坚定,父亲是前兵部侍郎,因反对魏进忠调边军精锐归秦云掌控,被贬到琼州蛮荒之地,至今杳无音信。

孙学子攥紧了书卷,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泛白的指腹几乎要嵌进书页的竹纤维里,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周先生,谢公沉冤三年,满朝文武难道都视而不见?吏部侍郎张文,当年亲承谢公教诲,是先生最看重的门生,如今却甘为李嵩爪牙,大肆提拔魏党鹰犬——他这般背弃师恩、罔顾道义,与那些祸国奸佞有何分别?我父亲便是因不肯与魏党同流合污,才落得远谪蛮荒的下场,他怎能如此心安理得!”周先生叹了口气,用袖口擦了擦砚台边缘的墨渍,目光扫过窗外蜷缩在墙角的乞丐,确认没有缇骑的影子后,才将身子往前倾了倾,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贴在桌面上:“文远(张文字)也是忠孝难两全啊。他老母亲常年卧病,去年魏进忠借着‘体恤朝臣’的由头,把老人从江南接来京中安置,明着派了医官照料,实则派了三个缇骑守在府里。他若敢有半分不从,老母亲的药碗里便可能多些‘东西’——魏进忠这等手段,便是要断人生路,逼人选边站啊。”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缇骑“查禁妖言”的呵斥声,如狼嚎般刺耳,是刀疤缇骑带着人回来了——想来是没抓到那个孩子,迁怒于百姓。周先生脸色一变,连忙将写着“谢渊”二字的纸揉成一团,塞进炭火盆里。火星子“噼啪”一声跳起来,映亮了满室学子的脸,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着光,像寒夜里的星,虽微弱却坚定。

缇骑的脚步声在书肆门口停下,沉重而杂乱,刀疤缇骑一脚踹开虚掩的门,寒风裹着雪沫子灌进来,吹得烛火摇摇欲坠,影子在墙上扭曲如鬼魅。“周老儿,又在给这些学子讲什么妖言惑众的东西?”他的马鞭指着书案上的《论语》,语气凶狠,“魏大人有令,凡提及谢党者,皆为妖言,违者严惩不贷!你是不是活腻了,想进诏狱尝尝滋味?”

周先生连忙站起身,弓着腰行礼,动作虽缓却不失风骨:“官爷说笑了,老朽只是在教孩子们读《论语》,都是孔圣人的教诲,哪有什么妖言。这些都是苦读的学子,将来要为朝廷效力的,您可别冤枉了他们,寒了天下士子的心。”他说着,偷偷给孙学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带着学子们往后屋的暗格里躲。

“官爷饶命!”周先生扑过去,抱住刀疤缇骑的腿,“这书是老朽的,和孩子们无关!要抓就抓老朽,放了这些孩子,他们还小,不懂事!”刀疤缇骑一脚把周先生踹翻在地,周先生的头撞到了书案角,血流了出来,染红了地上的书页。“老东西,还敢拦着?”他挥了挥手,“把他们全带走,一个都别漏!”

缇骑走后,书肆里的人都松了口气。王二和李师傅也赶了过来,帮着收拾被踢翻的书案。李师傅给周先生敷上金疮药,这是他修鞋时攒钱买的,原本是准备给自家孩子用的。“周先生,您听说了吗?刚才缇骑是去理刑院传旨,说是陛下在御花园听到小太监哼唱那童谣,问起了缘由,魏进忠正带着孙成在宫里回话呢!”李师傅压低声音说,语气里藏着一丝兴奋。

周先生眼睛一亮:“陛下素有仁心,只是被魏党蒙蔽。这童谣能传入禁苑,定是有忠良在暗中相助。当年谢公在时,常对陛下言‘民声即天意’,陛下那时深以为然。如今民怨沸腾,陛下未必不会起疑。”孙学子攥紧了拳头:“我父亲在被贬前,曾给我写过一封信,说谢公当年留下了一本密账,里面记着魏党贪腐的所有证据,藏在德胜门的箭楼里——只要能把密账呈给陛下,谢公就能昭雪。”

张老汉也说:“我儿子有德胜门的旧腰牌,虽然过期了,但或许能派上用场。只要能为谢公翻案,为百姓讨个公道,我这条老命不算什么。”几个人凑在一起,低声商量着,雪还在下,但每个人的心里都燃着一簇火——他们知道,童谣已经越过宫墙,这沉沉寒夜,或许快要天亮了。

童谣传入禁苑的消息,像一阵风似的刮过京城的坊巷。百姓们不敢明着庆祝,却都在暗地里传唱得更响了。永定码头的船夫们,拉纤时会哼起“谢公在,米仓满”;浣衣局的宫女们,捶打衣裳时会念起“魏贼来,锅灶寒”;就连太医院的医官,给魏党官员诊病时,都敢用“寒邪侵体,需清阳之气化解”暗指时局。

魏进忠气得在府里摔碎了上好的青花瓷,下令玄夜卫加大巡查力度,凡传唱童谣者,轻则掌嘴,重则流放。可越禁,童谣传得越广。东城的货郎,会把童谣编进叫卖声里;西城的说书人,会借着讲古的由头,细说谢公的功绩。有个盲眼的卖唱女,抱着琵琶在酒楼里弹唱改编的《清明谣》,听者无不落泪,缇骑赶来时,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句“民心难违”的字条。

吏部侍郎张文,听说陛下追问童谣之事后,夜不能寐。他看着病榻上的老母亲,又想起谢公当年对他的教诲,内心备受煎熬。深夜,他乔装成平民,来到周先生的书肆,留下一封密信——信里写着魏党克扣军饷的部分账目,还有秦云调遣京营的布防图。“我不能亲自出面,但这些或许能帮到你们。”张文说完,匆匆消失在夜色里。

孙学子拿着张文留下的布防图,激动得手都在抖:“有了这个,我们就能摸清德胜门的守卫规律,找到机会潜入箭楼。”周先生却神色凝重:“张文此举,已是叛出魏党,一旦被发现,必死无疑。我们不能辜负他的信任,更不能轻举妄动。现在陛下只是起疑,魏党势力仍大,我们需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宫里的气氛,也因为那首童谣变得紧张起来。皇帝坐在乾清宫的暖阁里,手里拿着玄夜卫呈上来的密报——密报里写着童谣的内容,还有百姓因米价高涨而流离失所的惨状。他想起谢渊在时,“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太平景象,又看着眼前魏进忠送来的“五谷丰登”的奏折,脸色沉得像窗外的雪。

“陛下,童谣皆是刁民造谣,谢渊通敌叛国铁证如山,百姓是被奸人蛊惑了。”魏进忠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后背却绷得很紧,“老臣已下令严查散播谣言者,用不了多久,京城就会恢复平静。”皇帝没说话,只是指着密报上“米石五两”的字样,轻声问:“魏卿,去年朕拨的赈灾粮,都发到百姓手里了吗?”

魏进忠心里一慌,连忙说:“都发了,都发了!只是江南水患严重,灾民众多,粮食难免有些紧缺。老臣已让户部尚书王汉臣加急调粮,很快就能缓解。”皇帝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是吗?可朕听说,江南的粮店,都在卖朝廷的赈灾粮,一斤五两银子。魏卿,你给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魏进忠额头冒出冷汗,连忙磕头:“陛下明察!这都是谣言,是谢党余孽故意抹黑老臣和朝廷!老臣愿亲自去江南查探,还朝廷一个清白!”皇帝摆了摆手,疲惫地说:“不必了,你先下去吧。朕累了,想静静。”魏进忠不敢再多说,连忙退了出去,心里却暗下决心——必须尽快找到谢渊留下的密账,斩草除根。

魏进忠走后,皇帝召来贴身太监,低声说:“你悄悄去一趟宣府,找到当年谢渊的旧部,问问那本密账的事。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太监躬身应下,趁着夜色,从皇宫的侧门溜了出去。乾清宫的灯火,亮了一整夜,映着皇帝沉思的身影——他知道,这大吴的江山,已经到了必须抉择的时候。

生祠落成的前一天,雪停了,天空却依旧是铅灰色的。张老汉把儿子的旧腰牌磨得发亮,藏在衣襟里;李师傅把修鞋的铁锥磨得锋利,当作防身的武器;孙学子把张文给的布防图记在心里,又烧了个干净;王二则联系了码头的船夫们,约定好到时在德胜门外接应。

王二挑着货郎担,里面装着给生祠“送祭品”的香烛,实际上却藏着开锁的工具。他看着孙学子,点了点头,示意一切准备就绪。

街面上,孩子们又开始传唱那首童谣,虽然声音比以前小了些,却更坚定了。缇骑们看着他们,却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随意打骂——他们知道,这童谣已经传入了皇宫,皇帝在关注着这里,若是做得太过分,只会引火烧身。

暮色降临,德胜门的箭楼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肃穆。孙学子、王二、张老汉和李师傅,趁着夜色,悄悄向箭楼摸去。他们知道,前路凶险,或许会殒命当场,但他们更知道,只有拿到密账,呈给陛下,谢公才能昭雪,百姓才能迎来清明。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雪沫子,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童谣声,清晰而响亮,像一盏灯,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

天德五年冬,寒夜未明。朱雀街的童谣,已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越过宫墙,落入皇帝耳中;魏党虽仍权倾朝野,却已如惊弓之鸟,四处搜捕谢党余孽与密账;苏彦等人怀着必死的决心,潜入德胜门箭楼,只为寻找那本能扭转乾坤的密账。

谢渊的忠魂,藏在百姓的歌谣里,藏在学子的书卷里,藏在寒梅的根须里;魏进忠的暴政,虽能逞一时之凶,却挡不住民心所向。这一夜,德胜门的箭楼里,将上演一场决定大吴命运的暗战;这一夜,寒雪下的京城,正孕育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清明。

卷尾

孙学子按紧怀中的布防图印记,指尖触到衣襟内藏的半片干枯梅瓣——那是周先生塞给他的,说“谢公当年在宣府卫,曾于雪地里护过一株冻梅,如今这梅该盼着春了”。

与此同时,朱雀街的雪地里,几个孩子仍在传唱童谣,只是声音压得极低,像从冻裂的土地里钻出来的嫩芽。他们裹着破棉絮,手里举着用红纸剪的“谢”字,贴在雪堆上,又怕被缇骑看见,唱两句就往巷子里缩。街对面的谢公旧宅早已被魏党查抄,如今成了堆放杂物的柴房,却总有人趁着夜色,往墙根下塞半块窝头、一束干梅——那是百姓偷偷祭拜的心意,被雪盖了一层又一层,却越堆越厚。

乾清宫的暖阁里,皇帝摩挲着密报上“米石五两”的字迹,案头摆着那首抄录的童谣,墨迹被他的指温洇得有些模糊。贴身太监还没从宣府回来,殿外的雪光映在他鬓角的银丝上,竟比御座的鎏金更显清冷。他想起谢渊当年在御书房的谏言:“百姓是国之根本,根稳则国固。”那时他深以为然,如今却被魏党蒙蔽三年,直到这街头童谣穿入宫墙,才惊觉根基早已在饥寒中动摇。案上的烛火“噼啪”一声,燃尽一段烛芯,落下的烛泪凝在童谣旁,像一滴迟来的愧泪。

魏进忠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他披着紫貂大衣,看着秦云送来的布防密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桌案上摆着刚搜来的《谢公奏议》残页,墨迹被火燎得发黑,却仍能辨认出“贪腐”“军饷”等字样。“传令下去,加派三倍兵力守着德胜门箭楼,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谢渊的密账找出来!”他厉声吩咐,茶杯重重砸在桌上,茶水溅湿了密报,“还有那些传唱童谣的刁民,抓几个典型,在朱雀街枭首示众,看谁还敢乱嚼舌根!”

箭楼顶层,孙学子已摸到墙角的松动青砖。他按张文密图所示,以指节叩击砖面,三声轻响后,砖身果然向内滑开,露出黑黝黝的暗格。暗格里的铁盒蒙着薄尘,盒盖上“谢渊”二字虽锈迹斑斑,却如铁刻般清晰。就在他伸手去拿的瞬间,楼下突然传来马蹄声的异动——不是巡卫的常速,而是急促的奔袭!

“是秦云的人!”王二低呼,握紧了货郎担里的短刀。李师傅将铁锥横在胸前,挡在孙学子身后:“你拿密账先走,我和张老汉断后!”张老汉摸出腰牌,往楼梯口走去:“我去引开他们,就说旧兵巡夜,你们趁机从后窗跳,船夫们在永定河等着!”

孙学子抱着铁盒,回头看了眼三位同伴,又望向窗外——雪不知何时停了,天边泛起一抹极淡的鱼肚白,朱雀街方向传来孩童们更清晰的童谣,与永定河上船夫的号子遥相呼应。他咬了咬牙,推开后窗,寒风裹着雪气扑来,却带着一丝梅香——箭楼墙角的一株野梅,竟在寒夜里绽出了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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