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在黎明前最浓的时候散了些,露出崖壁下那道青黑色石门。门楣爬满暗金色纹路,像活物般微微蠕动——这是阵法运行时的灵纹显化。
叶凡喉结动了动。前世他曾见过问道境大能布下的护山大阵,却从未见过如此“活”的防御机制。那些暗金纹路时而凝成锁链,时而化作尖刺,甚至有一缕突然窜向楚红妆的指尖。
“嘶!”楚红妆猛地缩回手,指甲盖大小的金蚕蛊“啪”地撞在纹路上,竟被弹得翻了三个跟头。她瞪圆眼睛:“这阵纹会主动攻击活物!”
“是守阵灵纹。”墨流苏攥紧腰间的短刃,指节发白,“我阿爹说过,这秘境是上古武圣坐化之地,护阵灵纹能感应生人气机。”她的声音发颤,显然回忆起了什么。
叶凡内天地的星图突然亮了。自凝气化罡后,他的内天地已能容纳小型山脉,此刻星图边缘浮起无数细小光点,正是天道之力在推演阵法。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有星光流转——方才那缕攻击楚红妆的灵纹,轨迹竟与叶家禁阁里《千机阵解》中“锁魂链”的破法暗合。
“昭月,你的剑借我。”他转向林昭月。林昭月虽疑惑,却已将太初剑递出。剑刃离鞘半寸,寒霜便裹住了叶凡的手掌。
他握剑的瞬间,内天地的星图突然与阵纹产生共鸣,那些暗金纹路在他眼中慢了下来,像被按下了减速的水镜。“看纹路的游移规律。”他将剑指向门楣右上角,“这里是生门,灵纹每三次收缩会留出半息空隙。红妆,你的蛊虫能拖延灵纹吗?”
楚红妆立刻吹了声口哨,三只银线蛊从她袖中飞出,在空中织成银色细网。为首那只突然膨胀成拳头大,“噗”地撞在生门位置的灵纹上。灵纹被撞得扭曲,原本要收缩的节奏顿时乱了半拍。
“就是现在!”叶凡手腕翻转,太初剑的寒芒精准刺向生门。剑刃与灵纹相触的瞬间,竟发出金铁交鸣般的脆响。暗金纹路被撕开一道细缝,像被戳破的水泡般“啵”地消散。
“成了?”墨流苏刚松口气,苏倾雪的玉笛突然抵在她后颈。“别动。”苏倾雪的声音比山风还冷。她的红芍不知何时全开了,粉白花瓣却泛着诡异的紫——这是感知到危险时才会有的异变。“东南西北,各有三道气机。”她指尖在笛孔上轻轻一按,笛音化作涟漪荡开,“是淬了毒的内力,至少凝液境后期。”
林昭月的剑已经完全出鞘。剑气裹着寒霜扫过众人脚下,松针在剑气中凝成冰晶:“有脚步声,三十丈外,穿软底皮靴,共十三人。”
秦挽霜将墨流苏拉到身后,腰间的玉牌泛起暗红光——那是大楚皇室特有的护心玉,能感应危险。她盯着石门方向:“他们不是玄铁卫。玄铁卫的气息带血腥,这些人...更像守墓人。”
话音未落,十三道身影从密林中穿出,呈北斗阵形将众人围在中间。为首者穿青灰色麻袍,鹤发童颜,左眼角有道刀疤,从眉骨直贯下颌。他腰间挂着七枚青铜铃,每走一步便发出“叮铃”轻响。
“擅闯武圣陵寝者,死。”老者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石板,目光扫过众人时在墨流苏脸上顿了顿,“你身上有陵寝引魂铃的气息。谁给你的?”
墨流苏浑身一震,下意识去摸怀中的短刃。那是她阿爹临终前塞给她的遗物,刀柄缠着半枚铜铃,此刻正贴着她心口发烫。“是我阿爹。”她咬着唇,“他说...他说这是陵寝守墓人的信物。”
老者的瞳孔骤然收缩,青铜铃突然剧烈震颤,发出蜂鸣般的尖啸。他盯着墨流苏的眼睛看了足有十息,突然单膝跪地,额头触地:“守墓人第十七代传人墨无锋之女?老奴是第十八代守墓人周伯,见过小主。”
众人皆惊。林昭月的剑“当啷”落地——她从未见过这位骄傲的老者如此谦卑。楚红妆的蛊虫蜷缩成了球,躲在她发间簌簌发抖。
叶凡却注意到周伯膝盖下的泥土:他跪地的位置,恰好是方才被他们破坏的阵眼。原来这老者早就在暗中观察,方才的包围不过是试探。
“小主可知,你阿爹为何将引魂铃交给你?”周伯抬起头,刀疤在晨光中泛着青,“三年前陵寝异变,地脉龙气倒灌,守墓人全族被封在阵中。你阿爹用命换你出陵,就是要你带外人来破阵。”他转向叶凡,“这位公子破阵的手法,像极了当年武圣座下的阵道大弟子。”
叶凡心中一凛。前世他确实精研过阵道,但这具身体的记忆里可没有相关痕迹。他不动声色道:“我们被玄铁卫追杀至此,只是想找个落脚处。既然这里是守墓人的禁地,我们可以离开。”
“离开?”周伯突然笑了,青铜铃的蜂鸣更响,“玄铁卫追的是小主,而陵寝里...有能让小主活过三十岁的东西。”他指了指墨流苏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淡青色纹路,正随着铃响缓缓蔓延,“这是地脉龙气反噬的印记,你阿爹用命压了三年,再拖下去...你会被龙气绞成血雾。”
墨流苏猛地掀开衣袖。果然,那道青纹已从手腕爬到了小臂,像条活蛇般蠕动。她的嘴唇瞬间惨白:“阿爹说这是...胎记。”
“他骗你。”周伯的声音放软了些,“陵寝深处有武圣留下的‘定魂珠’,能镇龙气。但要取珠子,需破三重幻阵,过七关考验。”他看向叶凡,“这位公子方才破阵时用的剑招,与武圣的‘太初九式’第七式‘星陨’有七分相似。老奴斗胆,想请公子带小主入陵。”
叶凡垂眸看了看手中的太初剑。这剑是林昭月的本命剑,剑纹与武圣传承有联系?他内天地的星图突然剧烈震颤,九霄环佩在腰间发出清越琴音——这是它从未有过的反应,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我可以试试。”他抬头时目光如炬,“但有两个条件:第一,陵寝里的秘密,我们要共同知晓;第二,若遇到危险,守墓人需全力护小主周全。”
周伯对着墨流苏行了个大礼:“全凭小主定夺。”
墨流苏攥紧短刃的手松开了。她望着手腕上的青纹,又看了看叶凡沉稳的眼神,终于点头:“带路。”
周伯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青铜铃的蜂鸣戛然而止。他伸手按在石门上,暗金纹路突然化作流光钻入他掌心。石门“轰”地裂开,露出一条向下的石阶,石阶两侧嵌着夜明珠,将通道照得如同白昼。
“跟紧了。”周伯当先走了进去,“幻阵从第一级台阶开始。”
叶凡走在中间,左边是紧攥他衣袖的墨流苏,右边是按剑的林昭月。苏倾雪的红芍重新绽开,花瓣上凝着细小的水珠——这是安全的信号。楚红妆的蛊虫又探出头来,在她肩头排成小旗。秦挽霜落在最后,指尖摩挲着护心玉,玉面泛着幽红,像滴凝固的血。
石阶越走越深,夜明珠的光渐渐变成了青蓝色。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道水幕,水幕中映出的不是众人的身影,而是一片开满彼岸花的山谷。
“这是第一重幻阵。”周伯的声音从水幕里传来,“破了它,才能见到真正的陵寝。”
叶凡望着水幕中摇曳的彼岸花,内天地的星图突然与九霄环佩产生共鸣。琴音从腰间升起,与水幕中的幻象相撞,溅起细碎的光点。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