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霁自小在滨城长大,从没经历过这么冷的冬天。
当她鼓起勇气褪下裤子,在室外茅厕上厕所的时候,心情是崩溃的。
从茅厕出来,屁股都是冰凉的。齐霁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屁股,极目四望,这个叫做临江劳改农场的地方,四野白茫茫一片,一座山也没有,天空灰蒙蒙的,连东南西北都分不出来。
远处是几座较大的红砖房,那是农场的中心区,是农场场部所在。隔着大路,还有几十排土房,那里是农场场部和劳改犯的住房。
不是说是建设兵团么,怎么又成劳改农场了?
齐霁疑惑,脑子里的记忆显示,五叔非常疼她,怎么能安排到这种破破烂烂的地方呢?
她蹲下,把右手从棉袄袖子里抽出来,抓了一把雪,立刻,手就冰冰凉,手指也僵硬着不听使唤了,她赶紧甩掉雪,把手塞进袖口,抱在胸口,缩着脖子回了宿舍。
不用再试验了,她真的就像小护士听的小说里讲的那样,穿越了!
可惜,她不看网文,一点穿越知识和经验也无,早知道有今天,真应该好好读几本穿越小说才是。
带着这样的遗憾,齐霁当晚睡得并不好。
睡梦中,总是交叉出现两种记忆,一会儿是韩林朋友圈晒孩子照片,一会儿是孟繁西跟她母亲吵架,一会儿是养父母卧病的样子,一会儿是抚养她长大的奶奶慈祥的笑容。
加上火炕前半夜滚烫,后半夜冰凉,齐霁辗转反侧,一夜下来,勉强才睡了两三个小时。
清晨,三个女生都起床洗漱了,齐霁忽然来了困劲儿,在蒙蒙天光里香甜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齐霁睁开眼睛,伸个懒腰。
“快起来,把被褥叠好,让别人看到你大白天还躺在炕上,多丢人!”这是李丽新的声音。
“她是病人,怎么就不能躺在炕上?”这是刘文静,孟繁西最好的朋友,她们曾经发誓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所以一起报名来了兵团。
齐霁没理她们俩,伸懒腰到一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2024年了,而是处在六八年冬天的劳改农场里,顿时没了力气,她从枕头下摸出手表和袜子,坐起来戴好手表,想看看几点了,也算一算刚才睡了几个小时,这个回笼觉,可真香啊!
却发现手表停了,齐霁下意识晃了晃表。
就听李丽新笑,“傻样儿,你得给手表上弦啊,这都不懂,真是白瞎了这块好表。”
齐霁这才想起,现在的手表都是机械表,需要定时上弦,她摘下手表,右手捻动手表旁边的旋钮。
一圈,两圈......
“病好了就起来吧,别葛炕上磨蹭了!”李丽新不知咋了,一改昨天的热情,忽然不耐烦起来,“最怕跟又懒又埋汰的人一个宿舍了,真是怕啥来啥!”
“你说啥呢,你敢不敢再说一遍?”刘文静不干了,撸着袖子抱打不平。
“再说一遍能咋地?我还怕你了?”李丽新转头怒瞪刘文静,“别跟个狗腿子似的,人家孟繁西都没吱声,你还不乐意了!”
齐霁此刻完全听不到她们的对话,她睡了一觉后,头脑无比清晰,身体也再无不适。
只是眼前虚空里,是自家在滨城的房子,并能随着她的视线和意念,不断显现出客厅、卧室、厨房、书房的场景,这让她差点尖叫出来。
这可不是梦,倒像是电脑游戏界面一样,齐霁忍不住抬手去触摸玄关柜上放着的车钥匙。
她和雯雯几人出去撸串,没有开车,所以车钥匙放在玄关柜上是对的。但门禁卡她是带走了的,每次回家都要放在固定位置,现在这个位置上并没有门禁卡,这是不是表明,她喝酒后,一直没有回家?
胡思乱想间,车钥匙忽然出现在她手上,吓得她手一抖,车钥匙掉在了褥子上,刘文静看到了,过来一把抓起,“这啥?”
齐霁呆愣着,为什么?为什么我能拿出虚空里的东西?所以,这到底还是个梦了!
“问你呢,小西,这是啥啊,你从哪儿弄的?”
齐霁终于清醒,夺过车钥匙,“这,这是我弟弟的玩具,他偷偷塞进我包里的。”
“哦,小北怕你想他吧。”刘文静理解地点点头。
齐霁不置可否。
她快速穿好袜子,又穿好棉袄棉裤棉鞋,外头穿上军大衣,又戴上棉帽棉手套,去食堂吃饭。
她总惦记着,好好研究一下那个虚空,为什么自己能从里面隔着几十年光阴的自家屋子的东西来,这个念头实在太强烈,搞得她早餐吃了什么都没太留意。
好容易回到宿舍,就有男生来通知,说指导员要开大会,四人赶紧重新戴上帽子手套,赶去大礼堂开会。
说是大礼堂,其实也就是五十平方米的一个屋子,除了主席台上贴的红纸黑字的标语“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是新的,其余东西都破破烂烂的。
吃饭时,齐霁虽然心不在焉,但她还是留意到,劳改犯们饭前在食堂前集合,集体背诵了大段语录后才进入食堂。
粗略估计,大约有三百多劳改犯的样子,而农场工作人员,也就是三十多人,这间所谓大礼堂,应该只是给工作人员开会用的。
劳改犯只需站外头训话即可了。
他们这批四十个知青,都是三十三中优选出来的,说是来当兵团战士的,不知为何,就成了管教了。
送他们来的老师,已经返回学校了,一群刚出校门的年轻人,都很本分,没一个是斗争的积极分子,大概农场也会感慨他们的听话吧。
女生只有八人,都分在四班,但分住两个小宿舍里。由指导员于国萍任命孙志宏做班长,另一个女生宿舍的钱小年做副班长。
齐霁恍恍惚惚地听着场长讲话,又稀里糊涂地回了宿舍。
宿舍只是一间十五平米左右的屋子,无遮无挡的一铺炕,地上是一个桌子两个凳子,桌上放着两个暖壶,炕梢堆着四人的大包小裹,齐霁想找个隐蔽点的地方,试验取物都没条件。
不过她不敢大白天躺在炕上了,搬了凳子坐在窗边,眼睛似是看着窗花,实际上是盯着虚空里的家。
经过断舍离的家,空空荡荡的,齐霁悄悄从冰箱里取了一小袋酵母粉,摸着冰凉的袋子,她激动万分,意念一动,手上的酵母粉又回到了家里餐桌上。
齐霁笑了,这就是随身空间吧,小护士每次推车去药房取药都会说,“哎哟我要是有个随身空间就好了!”
嘿,这不,她就有个奇迹空间了么!
齐霁把车钥匙放了回去,满意地摸摸皮肤紧致的脸蛋,早上她照过镜子了,除了黑点儿,没别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