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渠心思转得最快,他很清楚,此刻已经没有退路。
他猛地向前一步,单膝跪地。
“杜明无能,累及三军,致使屯堡上下军心涣散,险些酿成大祸!秦把总将他革职,乃是为我浑源大峡谷数百将士着想!某,心服口服!”
汤诚见杨渠又抢了先,心中暗恨,却也只能跟着跪下。
“杨管队所言极是!我等,皆听从秦把总处置!”
剩下那三名墩长,本就是小人物,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见两位管队都跪了,他们也慌忙跪倒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跪了一地的人,秦烈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要的,不是这种毫无意义的表态。
“浑源大峡谷,不可一日无主。”
秦烈缓缓开口,这句话,让杨渠和汤诚的呼吸,同时一滞。
“这把总的位子,我准备,从你们五人之中,选一个出来。”
此言一出,杨渠的眼中,瞬间爆发出灼热的光芒。
汤诚的身子,也明显僵了一下,他低着头,没人能看到他脸上的神情。
那三名墩长,则是面露惊骇,连想都不敢想。
就在此时,帐帘被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掀开。
秦薇薇端着一盆热水,迈着小步走了进来。
她一进帐,便感受到了这诡异至极的气氛。
五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军中头目,此刻竟如同一群鹌鹑,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而那个她名义上的夫君,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便让这五人连头都不敢抬。
这副画面,带给她的冲击,远比在帐外看到那一车车的粮草,来得更加猛烈。
她脑海里,再次回荡起刘氏信中的那句话。
“若能得此良人倾心……”
良人?
秦薇薇的心,乱了。
她不敢多看,垂下眼帘,将水盆轻轻放在秦烈身旁的架子上,然后便想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站住。”
秦烈的声音响起。
秦薇薇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她有些紧张地转过身,不知道秦烈想做什么。
秦烈却没有看她,而是对吴猛吩咐道:“搬张椅子过来,让夫人坐。”
吴猛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立刻从角落里搬来一张椅子,放在了秦烈身侧。
“夫人,请坐。”
秦薇薇有些不知所措。
在场的,全是男人,正在商议军机大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坐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可秦烈的命令,她不敢不听。
她只能硬着头皮,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那张椅子上,浅浅地坐了半个臀部,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紧张得指节都有些发白。
秦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个女人,是他的。
这不仅是一种占有,更是一种宣告。
宣告他对这座屯堡,对这里的一切,拥有绝对的主宰权。
做完这一切,秦烈才将视线,重新投向跪在地上的五人。
他的目光,在杨渠和汤诚的脸上一扫而过,最后,却落在了其中一名最不起眼的墩长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墩长浑身一颤,没想到秦烈会突然问他,结结巴巴地回答。
“回……回把总,小人,小人叫马三。”
“马三,”秦烈淡淡开口,“我问你,杜明被我拿下之后,吴总管命你清点墩堡的军械粮草,你手下的兵,可有不从者?”
马三愣住了,他没想到秦烈会问这个。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回把总,有……有两人,仗着是杜把总的远房亲戚,不肯配合,还……还煽动其他人闹事……”
“结果呢?”
“结果……结果被吴总管当场就给……就给砍了。”
马三的声音,带着几分后怕。
秦烈点了点头,又看向另外两名墩长。
“你们呢?”
那两人也连忙将自己墩堡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大同小异,都是有那么一两个刺头,仗着旧日关系,试图反抗,最后都被吴猛用雷霆手段镇压了。
秦烈听完,不置可否。
他的目光,终于回到了杨渠和汤诚的身上。
“你们二人,协助吴猛清点府库,可还顺利?”
“顺利!顺利!”杨渠道,“有几个账房先生想做假账,被我当场识破,已经全部拿下,听候把总发落!”
汤诚也不甘落后:“杜明的私宅,也已查抄干净!所有金银细软,全部登记在册,无一疏漏!”
两人争先恐后地表功,仿佛谁说得慢了,那个把总的位子就会飞走一样。
秦烈看着他们的丑态,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缓缓踱步,走到了杨渠的面前。
“杨渠。”
“卑职在!”
杨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你很不错。”
秦烈拍了拍他的肩膀。
“识时务,也够果决。”
杨渠闻言,脸上顿时涌现出狂喜之色,他几乎以为,那个位置已经是自己的了。
“谢把总夸奖!卑职定为把总……”
“从今日起,”秦烈打断了他的话,声音陡然转冷,“你便去白溪泉屯堡,协助周平,整编那里的兵卒。”
什么?
杨渠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白溪泉?
那不是刘恩的地盘吗?
那里的兵,跟浑源大峡谷这边向来不和,让他一个外人去整编?
这哪里是重用,这分明是发配!
“怎么?”秦烈看着他僵硬的脸,“你不愿意?”
“不!卑职愿意!卑职遵命!”
杨渠吓得一个激灵,哪还敢有半句废话,连忙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秦烈不再理他,又走到了汤诚的面前。
汤诚的心,此刻七上八下。
他眼睁睁看着杨渠从天堂掉到地狱,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更是没了底。
“汤诚。”
“卑职在!”
“浑源大峡谷的管队,你继续当着。”
汤诚闻言,微微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继续当管队?
那把总呢?
“不过,不是把总亲卫队的管队。”秦烈补充道,“是候补军卒的管队。”
汤诚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从亲卫队管队,到候补军卒管队,这明面上是平调,可实际上,却是天差地别。
这分明是削了他的权!
“至于浑源大峡谷的把总……”
秦烈顿了顿,环视了一圈帐内神情各异的众人。
最后,他的手指,落在了舆图上,中岩石墩堡的位置上。
“由我,亲自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