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碾过路面接缝时 我听见后座传来轻微的呼噜声 透过后视镜瞥了眼 煤球正把脸埋在我的防晒衣里 尾巴卷成圈搭在坐垫边缘 黑白相间的爪子牢牢扒着布料 这只捡来的奶牛猫总爱在出行时表现出与体型不符的镇定 此刻像块温热的毛垫贴在我背后
吱呀 刹车声刺破傍晚的热风 我刚转过街角 就看见穿荧光绿制服的交警站在路障旁 白手套举在半空划出标准的停止手势 他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 几乎要缠上我摩托车的轮胎
请出示驾驶证和行驶证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温和 帽檐下露出一截干净的下颌线 我慌忙熄火掏证件时 后座的煤球突然动了动 毛茸茸的脑袋从防晒衣里探出来 正好对上交警看过来的视线 那双琥珀色的猫瞳里映出荧光绿的制服 竟丝毫没显露出惊慌
交警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摩托车不能载人 更别说宠物了 他低头翻看证件时 我注意到他胸牌上的名字——焦淦 这两个字念起来有点拗口 像含着颗没化的糖
它平时很乖的 从不乱动 我试图解释 却看见煤球突然抬起一只爪子 精准地按在焦淦拿着证件的手背上 猫爪肉垫粉粉的 带着午后阳光晒过的温度 焦淦的动作顿住了 原本严肃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
你看 它在跟你打招呼呢 我忍不住笑起来 煤球像是听懂了我的话 居然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了爬 尾巴还友好地晃了晃 焦淦僵在原地 白手套被猫毛蹭得有点乱 却没舍得把它推开
安全第一 他把证件递回来时 语气里的严肃淡了大半 下次别这样了 要是急刹车很危险 夕阳的光落在他睫毛上 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忽然发现他眼睛很亮 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我正准备道谢离开 煤球却做出了更惊人的举动——它纵身一跃 竟直接跳进了焦淦怀里 那肥硕的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稳稳地落在他胸前 还舒服地打了个滚 焦淦整个人都懵了 举着双手不知道该接还是该放 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煤球 我又好气又好笑 赶紧伸手去抱 没想到平时黏人的猫此刻却异常倔强 爪子紧紧扒着焦淦的制服纽扣 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焦淦看着怀里突然赖着不走的猫 嘴角居然微微上扬了一点
它好像挺喜欢我 他说着 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挠了挠煤球的下巴 猫舒服得眯起眼睛 尾巴绕着他的手腕缠了两圈 活像个毛茸茸的手铐
那天最终以口头警告收尾 焦淦把煤球还给我时 制服上沾了好几根猫毛 他拍了半天也没拍干净 我发动摩托车时 听见他在身后说 前面路口在查酒驾 慢点骑 后视镜里 穿绿衣服的身影还站在原地 正低头看着自己被猫爪踩过的手套
几天后我去车管所处理另一起违章 竟又遇到了焦淦 他刚结束执勤 正站在大厅门口摘头盔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 贴在饱满的额头上 看见我抱着猫笼经过 他明显愣了一下
来办业务 他主动打招呼 目光落在猫笼里的煤球身上 那家伙正隔着铁丝网冲他喵喵叫 爪子扒着笼子门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嗯 上次停车被贴条了 我无奈地晃了晃手里的罚单 煤球却在笼子里转起圈来 尾巴甩得像个小马达
焦淦看了眼罚单上的地址 说 那边最近在改单行道 很多人都中招 他顿了顿 忽然问 处理完有空吗 前面有家咖啡馆 我请你喝杯咖啡 就当 他看了眼兴奋的煤球 谢它那天没挠我
咖啡馆里 煤球被允许从笼子里出来 立刻熟门熟路地跳上焦淦的大腿 蜷成个毛团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它身上 把猫毛照得金灿灿的 焦淦一边用小勺搅着咖啡 一边时不时挠挠猫的下巴 动作竟格外熟练
我养过一只橘猫 他忽然开口 三年前走了 说着他低头看着煤球 眼神柔和了许多 跟它一样 总爱往人怀里钻
原来硬汉交警也有柔软的一面 我看着他指尖划过猫背的动作 心里某个角落忽然变得暖暖的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 从养猫的心得说到各自的工作 我才知道 焦淦每天执勤要站八个小时 风吹日晒 却总在口袋里备着猫粮 喂路边的流浪猫
后来我们渐渐成了朋友 有时我骑摩托车经过他执勤的路口 会特意放慢速度 煤球总会从后座探出头 冲他喵喵叫 他则会趁车流间隙 冲我们挥挥手 偶尔遇到休班 他会拎着猫罐头来我家 煤球每次都像迎接贵宾似的 老远就守在门口
有次我加班到深夜 摩托车突然打不着火 站在路边手足无措时 竟接到了焦淦的电话 他说刚下班经过这附近 看见我的车停在路边 要不要帮忙 等他骑着电动车赶来时 我才发现他制服都没换 荧光绿在夜色里格外显眼
他帮我检查电路时 煤球从包里钻出来 蹲在他肩膀上 像个尽职尽责的监工 月光落在他们身上 一人一猫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修好车后 他坚持送我到楼下 临别的时候 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礼物 是个用荧光绿布料做的猫薄荷玩具 上面还缝着个小小的交警徽章
给煤球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上次拦你 吓到它了吧
我看着手里的小玩具 又看看他被路灯拉长的身影 忽然觉得 那天被拦下的瞬间 或许是命运悄悄亮起的绿灯 摩托车载着猫 猫遇见了穿绿衣服的人 而原本平行的两条线 就这样被毛茸茸的缘分 紧紧缠在了一起
如今煤球的玩具堆里 那个荧光绿的交警徽章总是最显眼的一个 而我手机里 存着焦淦的号码 备注是 会给猫开绿灯的人 偶尔我们会约着带煤球去公园 看着猫在草地上打滚时 他总会说 其实那天拦下你 不光是因为违章 是觉得 骑摩托车带猫的人 一定很有趣
风穿过树梢 带着夏末的暖意 煤球突然从草地上跳起来 扑向焦淦手里的逗猫棒 荧光绿的制服衣角被风吹起 与黑白相间的猫毛缠在一起 像幅生动的画 画里有阳光 有笑声 还有段从违章开始的 奇妙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