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七年秋,葭萌关的风卷着蜀地特有的湿热气息,拍打在林烨的玄甲上。他勒住战马“踏雪”,望着城楼上随风招展的“林”字大旗,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吞口——那是他穿越到这个乱世三年来,亲手打下的第四块疆土。
一、巴蜀乱局
“将军,成都耆老联名递了血书。”副将陈武翻身下马,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竹制托盘上的绢帛墨迹淋漓,密密麻麻写满了“还我桑梓”“驱逐外客”的字样,末尾盖着十几个朱红大印,全是蜀地望族的私章。
林烨冷笑一声。他太清楚这些士族的伎俩了。当初刘备入川时,他们也是这般阳奉阴违,如今换了自己,不过是换了个刁难的对象。“张裔、谯周这些人,还在府衙门前静坐?”
“是,”陈武压低声音,“他们说将军推行的‘均田令’是刨他们的祖坟,还煽动了城西流民冲击粮仓。”
林烨翻身下马,玄甲碰撞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燕子。他穿过跪满百姓的街道,那些曾经对他夹道欢迎的面孔,此刻要么躲闪,要么怨毒。走到府衙前,果然见一群峨冠博带的士子跪在青石板上,为首的张裔白发凌乱,见到他便将拐杖往地上一顿:“林将军!你若再行苛政,我巴蜀百姓宁死不从!”
“苛政?”林烨蹲下身,指尖点过血书上的墨迹,“去年大旱,你们粮仓里的陈米够赈济三县,却看着百姓易子而食。如今我让你们拿出三成田产分给流民,倒成了刨祖坟?”他突然提高声音,震得周围士子脸色发白,“张公,你家三百亩水田,佃户要交七成租子,这规矩,是汉律定的,还是你张家定的?”
张裔张口结舌,额角渗出冷汗。林烨站起身,拔出佩剑掷在地上,剑刃插入青石板半寸:“三日之内,凡主动献田者,保留爵位;抗命者,这把剑认血不认人。”
三日后的子时,成都东门燃起熊熊大火。陈武踹开谯周的书房时,这位后来以“劝降”闻名的大儒,正抱着一箱账册往火里扔。火光映着他扭曲的脸:“林烨!你毁我文脉!你不得好死!”
账册碎片在火中蜷曲,露出“私通汉中张鲁”的字样。林烨站在廊下,听着后院传来的厮杀声,忽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三国志》。这些士族,从来只认权力不认大义。他对陈武扬了扬下巴:“按军法,族。”
血腥味弥漫了整整三日。当林烨将张裔、谯周等人的首级悬在四门时,成都的雨终于落了下来。雨水冲刷着街道上的血污,也冲刷着百姓脸上的恐惧。他站在城楼上,看着佃户们怯生生地领取田契,忽然觉得这乱世的稳定,总要有人双手染血来换。
二、魏宫惊变
许昌的冬来得早,铜雀台的飞檐上已经结了薄霜。曹操躺在病榻上,听着郭嘉沙哑的禀报,枯瘦的手指猛地攥紧了锦被。
“……林烨屠了成都七姓,收编了严颜的兵马,如今整个巴蜀都插了他的旗。据说他在南中也安了据点,用的是……用的是一种叫‘水泥’的东西,修路比栈道还快。”
“咳——咳咳!”曹操剧烈地咳嗽起来,猩红的血沫溅在明黄色的被褥上,像极了那年赤壁的火光。郭嘉连忙递上参汤,却被他挥手打翻:“一个无名之辈!三年前还在衮州卖什么‘肥皂’,如今竟敢占我巴蜀!”
他想起两年前,自己派使者去招揽林烨,那人却送来一箱奇怪的方块,说是什么“清洁圣品”。当时满朝文武都笑他异想天开,如今想来,那方块上雕着的“天下清”三个字,竟是这般嘲讽。
“主公息怒,”郭嘉低声道,“林烨虽强,却与孙权、刘备都无往来,不如暂许他益州牧之位,待主公病愈……”
“放屁!”曹操猛地坐起,胸口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他占了巴蜀,就断了我入蜀的路!那地方有锦有粮,还有铁矿……他这是要把我困死在中原!”
窗外的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窗棂上,像无数只叩门的手。曹操望着铜镜里自己苍白浮肿的脸,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讨董卓时,那个跨马提刀的青年。那时他以为自己能定鼎天下,却没想在垂暮之年,杀出这么个变数。
“噗——”又一口血喷在铜镜上,模糊了他的倒影。曹操倒在榻上,气若游丝:“这个人……必须除……”
三、初遇长安
建安十八年春,林烨以“通好”为名,率军抵达长安。这座饱经战火的古都,城墙砖缝里还能看到箭簇的锈迹。他站在未央宫的废墟前,正对着“长乐未央”的残碑出神,忽然听到一阵琵琶声。
那琴声不像寻常伎人的靡靡之音,时而如孤雁哀鸣,时而如金戈铁马,最后落在一声极轻的叹息上,像是雪花落在火炉上,瞬间消融。林烨循着声音穿过断壁残垣,看见一棵老槐树下,坐着个素衣女子。
她低着头调弦,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她鬓角的银丝上跳跃——说是银丝,却又不像老妪的枯发,倒像是月光织成的线。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林烨突然忘了呼吸。
那是张怎样的脸啊。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只是眼角的细纹里,藏着太多故事。她怀里的琵琶断了一根弦,指尖还沾着未干的松香。
“先生是……”她站起身,裙摆扫过地上的竹简,露出“悲愤诗”三个字。
“在下林烨。”他拱手时,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在抖。这个名字在舌尖打转,突然想起史书里那个三嫁、被掳匈奴、写下《胡笳十八拍》的奇女子——蔡文姬。
“原来是林将军。”蔡文姬屈膝还礼,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家父曾在洛阳提及将军,说将军造的‘水车’,能让亩产多收三成。”
林烨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的竹筐,里面装着几卷医书,还有一包晒干的草药。“蔡大家这是……”
“城南瘟疫,我去送些药。”她低头整理药包,腕间的银镯子滑到肘弯,露出几道浅浅的疤痕。林烨突然想起她在匈奴的十二年,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我派亲兵护送你。”他不由分说,对身后的护卫使了个眼色。蔡文姬想推辞,却被他眼中的坚持拦住。两人并肩穿过废墟时,她忽然轻声说:“将军可知,这未央宫的地砖,是用骊山的脂石做的?当年董卓焚城,烧了三个月,都没烧透。”
林烨望着脚下青黑色的方砖,突然明白她在说什么。有些东西,哪怕烧成灰烬,也能在废墟里开出花来。
四、相识相知
长安的瘟疫比预想的更严重。林烨在临时搭建的医帐里忙了三夜,第四天清晨走出帐外,看见蔡文姬正蹲在井边洗衣物——全是染了血污的绷带。
她的素衣沾了泥点,头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却比初见时更多了几分生动。“这些该让仆妇来做。”林烨递过干净的帕子。
“将军不也亲手给伤兵清创吗?”她接过帕子,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的,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昨日将军用烈酒消毒的法子,真是闻所未闻。”
“只是碰巧知道罢了。”林烨挠挠头。他总不能说这是现代医院的常识。蔡文姬却认真起来,从竹筐里拿出纸笔:“将军可否详细说说?家父曾说,疫病多是‘秽气’所致,若能找到避秽的法子……”
看着她专注记录的侧脸,林烨突然觉得,这个乱世或许没那么糟糕。他们从医理聊到乐理,从关中的农事说到匈奴的草原。他才知道,她不仅懂音律,还通历法;不仅会写诗,还能辨认百种草药。
“在南匈奴时,左贤王让我教他的儿子读书,”她拨弄着琵琶弦,声音很轻,“那里的风沙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我常常想,若是能再闻闻洛阳的桂花香……”
林烨沉默着,从行囊里取出个陶瓮。打开泥封,清甜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是他让成都的工匠用桂花酿的酒。“去年收的,本想带回成都……”
蔡文姬的眼眶突然红了。她仰头饮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滴在素色衣襟上,像极了当年在匈奴时,她偷偷哭湿的毡毯。“好喝,”她笑着说,眼角却有泪滑落,“像极了我十二岁那年,父亲在后院种的桂树。”
那晚的月亮很圆,林烨坐在帐外,听着帐内传来断断续续的琵琶声。这次没有悲愤,只有些微的暖意,像初春融化的雪水,一点点渗进他心里。
五、情根深种
长安的瘟疫平息时,曹操的死讯也传到了关中。据说这位枭雄临终前,还在病榻上喊着“林烨”的名字。林烨站在城楼上,望着东方的晨曦,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将军要回成都了?”蔡文姬抱着整理好的医书,站在城门口。她换了身新做的襦裙,天青色的料子,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
“嗯,”林烨的手指在剑柄上摩挲,“巴蜀刚定,还有很多事要做。”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穿越以来,他习惯了用刀剑解决问题,面对这样的情愫,竟像个初出茅庐的少年。
蔡文姬忽然从袖中取出个锦囊:“这个,将军带着吧。”锦囊中是几片晒干的艾草,还有一张小笺,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巴蜀多瘴气,艾草可避秽。”
林烨接过锦囊,指尖触到她的温度,突然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指腹有薄茧,是常年抚琴、采药留下的痕迹。“文姬,”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待我安定了巴蜀,便来接你。”
蔡文姬的睫毛颤了颤,没有抽回手。城门口的风卷起她的裙角,像只欲飞的蝶。“将军可知,我已是二嫁之身?”
“我知。”
“我生过两个孩子,在匈奴……”
“我不在乎。”林烨打断她,目光灼灼,“我认识的,是那个在废墟里弹琵琶,在瘟疫中救死扶伤的蔡文姬。不是哪个男人的妻子,不是哪个孩子的母亲,只是你。”
她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泪光:“好,我等你。”
大军开拔时,林烨回头望了三次。蔡文姬一直站在城楼上,素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永不倒下的旗。他将那个锦囊系在贴身的衣襟里,艾草的清香混着她的气息,成了这乱世里最安稳的慰藉。
六、神仙眷侣
一年后,成都的蜀锦花开得正好。林烨站在新落成的书院前,看着蔡文姬教孩子们认字。她穿着蜀地特有的巴渝舞裙,正指着“仁”字讲解,阳光落在她发间,那几缕银丝竟像是缀了碎金。
“将军,南中传来捷报,孟获归降了。”陈武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这些年,林烨推行的新政渐渐站稳了脚跟,巴蜀从战乱之地变成了天府之国,那些曾经反对他的士族,如今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外客”比任何统治者都懂蜀地。
蔡文姬走过来,递上一杯热茶:“听说你又改了税法?”
“嗯,商税从十成抽二降到抽一,”林烨接过茶盏,指尖划过她的手背,“你说要让蜀锦卖到西域去,总得给商人些甜头。”
她笑着摇头:“你啊,总是听我的。”话虽如此,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这一年来,她帮他整理户籍,修订农书,甚至用匈奴的曲调改编军歌,让士兵们行军时都能唱着壮胆。他们不像寻常的王侯夫妇,倒像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夜晚的书房里,林烨在沙盘上推演战局,蔡文姬就在一旁磨墨。烛火跳跃,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听说曹丕篡了汉位?”她忽然问。
“嗯,”林烨的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一道弧线,“下一步,该轮到我们了。”他转身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艾草的清香混着墨香,让他无比安心。
蔡文姬握住他的手,那只曾经握过屠刀的手,此刻正温柔地覆在她的手背上。“不管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她轻声说,像多年前在长安城楼那样。
窗外的月光洒满庭院,竹影婆娑。林烨想起穿越之初的惶恐,想起征战沙场的惨烈,想起巴蜀士族的刁难,突然觉得一切都值得。这个乱世或许永远不会真正太平,但只要身边有她,有这一方安稳的天地,便足以支撑他走下去。
他们是彼此的铠甲,也是彼此的软肋。是乱世里相互救赎的微光,也是史书里终将写下的——一段关于英雄与才女,相互成就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