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船尖啸着划破河面,浪花如碎玉般拍打在甲板上,凉意顺着指尖直窜心底。但比河水更令人不适的,是空气中那股诡异的气息 —— 本该清新的草木染香,被酸腐霉味与铁锈腥气彻底搅乱。每吸一口气,喉咙就像被浓稠的染料堵住,干涩得连说话都仿佛带着刺鼻的颜色。
远远望见染坊时,众人的心瞬间坠入冰窖。晾晒布匹的木架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的断成两截,上面悬挂的布料早已面目全非。曾经鲜艳的红布、深邃的靛蓝,此刻都蒙上了一层灰褐色的锈斑,风一吹,碎屑如枯叶般簌簌飘落。金锈侯拾起一块飘到船板上的布条,轻轻一捻,只听 “咔嚓” 一声,布条便化作齑粉,暗红锈迹牢牢黏在指缝间,任凭他用灵泉水反复冲洗,指甲缝里仍残留着淡淡的锈色,就连灵泉水都被染成了浅褐色。
金锈侯将药铲揣入怀中,紧紧抱着新得的药膏罐,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染坊到底撞上什么邪祟了?连染料都能生锈,比药坊那次还要诡异!没了好染料,乡亲们往后拿什么染布?那些窖藏多年的老染料、珍贵的染种全毁了,这可是几代人的心血啊!”
老斩从包袱里取出王叔给的药材捆,里面裹着一张染坊地图,主染仓被红墨水重重画了个圈,格外醒目。抬头望去,染仓外挤满了愁眉苦脸的染农。有人蹲在破碎的染缸旁唉声叹气,有人攥着漏染料的布包发呆,就连染布用的大木槌都随意丢在地上,沾满黑黢黢的染锈,令人心疼不已。“快!再耽搁下去,所有染料和工具都得报废!” 老斩冲着周师傅大喊一声。船刚靠岸,就听见 “轰隆” 一声巨响,仿佛染缸堆轰然倒塌。老斩顾不上岸边的泥水,拔腿就往染坊跑去,裤脚瞬间溅满了带着染料的污水。
推开主染仓的门,眼前的景象令人倒抽冷气。染架东倒西歪,上面的染缸要么锈迹斑斑,要么从裂缝中不断渗漏染料,在地上形成厚厚的染锈层,一脚踩下去,染锈便漫过脚背,黏糊糊的锈色沾满双脚。几桶待用的染料散落一地,与锈粉混合后结成硬块,轻轻敲击就碎成渣。就连木质染架都被染成铁锈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臭味。几个染农瘫坐在门槛上,手中握着断柄的染勺,脸上写满绝望。其中一人胳膊缠着绷带,渗出的鲜血与染锈水混合,将绷带染成黑红色,伤口周围肿胀得厉害,轻轻一碰就疼得直抽气。
“你们是解锈侠吧?快救救我们!” 一个满脸染料的染农扑了过来,衣服上的染渣不断掉落。他举着一块锈迹斑斑的染缸碎片哭喊着:“这染腐蚀锈三天前突然出现,一夜之间,所有染料全毁了!染出来的布又黑又硬,还带着铁锈味,根本没人要!李叔说去老染窖找护染珠或许能救急,可进去后就没了音讯……”
小芽掏出护海珠,刚靠近染缸碎片,原本明亮的蓝光瞬间变成暗褐色。锈粉像被胶水黏住一般,死死附着在珠子上,无论怎么擦拭都无法清除,还沾上一层黏腻的染锈。“这锈毒太顽固了!连染料都能彻底腐蚀,恐怕窖藏的染种也凶多吉少!” 她倒了些灵泉水在染锈上,水珠一接触,立刻剧烈冒泡,染锈瞬间化作黑乎乎的黏液,酸臭味更浓了,“这锈毒一旦接触染料就会变得更厉害,能让染料彻底变质,千万不能让它碰到好染种!”
众人跟着染农往染坊深处走去,地上的染渣和锈泥越来越厚,有的地方甚至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又滑又黏,稍不注意就会摔倒,还可能被地上的碎染缸片划伤。金锈侯一个没留神,脚下一滑,鞋上沾满染锈泥,裤腿也蹭上污渍,更倒霉的是被碎染架的木刺扎破脚心,疼得他直咧嘴。他急忙用灵泉水冲洗,可鞋上依然残留着顽固的染锈印,伤口周围红肿发痒,还散发着染料腐烂的怪味。“这破锈比药坊那次难对付多了!沾上又黏又臭,颜色还洗不掉,衣服都快成补丁摞补丁了!”
染农领头的王叔叹了口气,指着前方一座矮房子说:“那就是老染窖,里面存着几十年的老染料和染种。以前这儿的染料颜色纯正,染出来的布柔软鲜亮,可现在…… 李叔肯定在里面,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走到老染窖门口,歪斜的窖门摇摇欲坠,一股刺鼻的酸臭味夹杂着染料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人直犯恶心,不少人都忍不住捂住鼻子。举着火把往里一看,窖内一片狼藉。染缸全部倾倒,染料与染种混合成褐色泥团,踩上去 “咕叽” 作响,还会沾上洗不掉的颜色。装染种的麻袋破了好几个洞,里面的染种被染锈泥浸泡成硬块,顺着地面流淌,在门口堆积成小山,散发着阵阵酸臭。窖壁上的木架一捏就碎,染布工具散落一地,全都锈迹斑斑,成了废铁。有的木槌裂开缝隙,上面的染锈像结了层硬壳,敲击时 “当当” 作响,锈渣不断掉落。
“李叔!你在里面吗?” 老斩朝着窖内喊道。里面传来几声虚弱的咳嗽,声音断断续续,还带着浓重的染料味。众人赶紧举着火把往里走,只见李叔靠在染缸旁,浑身沾满染锈泥,头发和衣服硬邦邦的,仿佛裹了一层壳,上面还挂着不少染料渣。他手中紧紧攥着一颗深蓝色的珠子 —— 正是护染珠,只是珠子表面蒙着厚厚的灰尘与染锈,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摸上去黏糊糊的,还会蹭得满手颜色。
“别碰…… 护染珠上的锈毒…… 最厉害…… 还沾着染料…… 擦不掉……” 李叔气若游丝,看着眼前的惨状,突然哭了起来。眼泪混着脸上的染锈泥滑落,在下巴上结成疙瘩,留下一道道颜色印记,“都怪我…… 不该私自挖老染窖的土找护染珠,想着能让染料颜色更鲜亮,结果挖出锈矿,把整个染坊都毁了,我对不起大伙儿啊!”
话音未落,窖顶突然传来 “咔嚓” 一声脆响,一根朽木裹挟着锈粉和染料渣轰然坠落,地上的染锈泥被震得四处飞溅,众人躲闪不及,身上溅满颜色。“快躲到没倒的染架后面!” 老斩大喊一声。众人急忙扶起李叔躲到一旁,用厚布裹住脑袋和脸,生怕被碎木片和染锈泥伤到。但还是有不少锈粉和碎木片飘到身上,皮肤一沾上就又红又疼,如同被火灼烧,还冒出许多小红疹子。被木片划伤的地方,鲜血一碰到染锈就变成褐色,疼痛钻心,染料味怎么都擦不掉,连伤口周围都被染成深色。
“快用护染灵光!” 老锅反应迅速,一边大喊一边催动灵力。金灵的金光与木灵的绿光交织在一起,融入灵泉水的净化之力与染种的灵气,化作一道金黄与淡绿相间、带着草木清香的灵光,朝着坠落的朽木激射而去。灵光所到之处,朽木上的锈粉和染料瞬间消失,变回原本的浅棕色,散发着清新的木香。旁边沾着染锈的染缸被灵光一扫,锈斑逐渐褪去,变得比之前更加光亮温润,颜色印子也消失不见。地上的染锈泥慢慢变干,染料渣与染种分离,染种重新变得饱满,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气。染布工具上的锈迹也全部消失,木头部分恢复光滑,木槌敲击时发出清脆的 “嗡嗡” 声,不再掉落锈渣。
李叔看着逐渐恢复原样的染窖,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他挣扎着起身,指着窖角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说:“得把锈矿的洞口封上!光用护染珠不行,得用护染灵光和护染珠一起封,还要用防染料渗的东西把周围护住。不然染料渗进去,锈毒又会冒出来,到时候整个染坊就彻底完了,连周围的土地都会被污染!”
众人立刻分工协作:老锅继续催动护染灵光,形成一道屏障,挡住剩余的锈粉和染料,防止其扩散到染窖外。他还特意在灵光外围加强防护,既避免染料味呛到外面的染农,又防止染料溅到身上。小芽和锈儿小心翼翼地接过护染珠,用灵泉水和干净的布仔细擦拭表面的锈粉和染料。擦拭时格外小心,生怕弄破珠子上的裂纹。一番清理后,护染珠重新透出淡淡的蓝光,清亮如新。随后,他们将珠子放置在锈矿洞口,在周围撒上一圈灵泉水,铺上一层防染料渗的油纸,油纸下方还垫了一层厚布,形成双重防护,确保染料无法渗入。金锈侯和周师傅则找来干净的泥土和石块,将锈矿洞口层层封堵。他们一层泥土一层石块,反复压实,生怕留下缝隙。封好后,又铺上两层防染料渗油纸,上面压上大石头,石头下方还垫了木板,防止油纸被压破,彻底杜绝染料和潮气渗入,避免锈矿再次被泡发。
护染珠刚安置好,便散发出柔和的深蓝色光芒,顺着锈矿洞口深入其中。窖内的锈味和酸臭味渐渐消散,周围的染料和染种也加速恢复生机。王叔拿起一把染种,放在鼻尖轻嗅,又用灵泉水浸泡,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染种还能用!而且成色比以前更好,种出来的染料颜色肯定更鲜亮,染出来的布也会比老染料更出色!”
李叔从怀中掏出一本用油纸层层包裹的书。书皮早已磨损,上面布满旧染料渍,有些地方甚至被腐蚀得发脆。他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是手写的《种染制染护染要诀》。字迹虽有些潦草,却十分工整,看得出是用心书写。书页间还残留着许多染料碎屑,部分地方画着染布示意图,详细记录着染料调配方法、染布温度控制等技巧,显然被反复翻阅,还曾用于教导徒弟。“这是我一辈子的经验,还有师父传下来的法子。你们帮我把它交给年轻的染农,让他们照着上面的方法种染、制染、护染。千万别再像我一样,为了贪图一时之利瞎折腾,最后毁了染坊,对不起祖宗啊!”
老斩郑重地接过要诀,仔细擦掉上面的锈粉和染料渍,又用干净的布重新包好,递给王叔:“放心,我们会联系武林盟,给你们送来新的染种和染布工具。还会教你们如何用护染灵光定期清理染坊,不仅要清理染窖,周围场地,尤其是染料池都要仔细清理,绝不让染腐蚀锈再次出现。一定让染坊世代传承下去,让乡亲们都能穿上色彩鲜艳的衣服!” 他还请金灵帮忙修复染坊里损坏的染架和染布工具。金灵修复时,特意在工具表面附上一层淡淡的灵光,增强其抗锈防染能力。小芽则教染农们将灵泉水与绿茶水混合,涂抹在被锈粉和染料感染的皮肤上,既能止痒消肿,又教他们用灵泉水搭配特制的布清洗染缸和工具。清洗时先浸泡,再轻柔擦拭,既能彻底清除残留的锈毒和染料渍,还不会损伤工具。
接下来的几天,众人齐心协力收拾染坊的残局。彻底报废的染料和染缸,要么深埋处理,要么将染料晒干用作肥料,拆解染缸重新烧制。烧制新缸时,特意加入特殊泥土,增强其耐腐蚀性,减少染料附着。还能用的染料和染种则仔细整理,放回新修好的染缸和仓库。仓库内铺设了防染料渗油纸,下方垫上厚木板,防止染料渗漏污染土壤。周师傅给染布工具、染缸和染架都刷上了护药漆,两层涂刷确保无死角。刷完后,物件焕然一新,不仅不易沾染锈迹和染料,清理起来也十分方便,轻轻一擦就能光洁如新。金锈侯跟着染农学习染布,起初总是掌握不好染料浓度,染出的布要么颜色过浅、不均匀,要么颜色太深、发黑。但随着不断练习,他渐渐熟练起来,还学会根据布料材质调整染料温度,染出的布颜色鲜亮、质地柔软。就连李叔都对他赞不绝口,还想将自己的独门手艺传授给他,比如如何染出渐变色彩、怎样让颜色更持久。众人还耐心教导染农识别染腐蚀锈的征兆:一旦发现染料出现褐色斑点、闻到异常气味,或是染缸表面长出锈斑,就要立即用护染灵光处理,绝不能等锈毒扩散。同时,还教会他们定期检查染窖的温度和湿度,保持通风,防止锈毒滋生,尤其是雨季,更要勤晒染种,避免受潮。
一日,众人坐在老染窖旁,看着染农们忙碌的身影。有人将新鲜染料倒入新染缸,仔细封好油纸;有人整理着染好的布匹,红的、蓝的、绿的布料挂在新修好的木架上,随风飘动,宛如五彩斑斓的旗帜;有人正在播种新的染种,不时用手轻捏,检查饱满程度。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木清香,曾经的锈味和臭味消失得无影无踪,令人心旷神怡。为了表达感激之情,染农们每人赠送了一匹新染的布和一小袋染种。布上用红漆工整地写着 “护染之恩” 四个字,布料色泽鲜亮、手感柔软,染种颗粒饱满、充满生机。“谢谢你们保住了我们的染坊!以后我们一定好好守护老染窖,再也不胡乱挖掘,把种染、染布的手艺代代相传,让子孙后代都能靠这门手艺生活,让乡亲们都能穿上漂亮的衣裳!”
临行前,李叔将自己用了几十年的染勺送给金锈侯。这把染勺由上好的铜打造,勺柄是老檀木,被岁月打磨得光滑温润,散发着淡淡的木香。虽有些陈旧,边缘也略有磨损,但依然结实耐用。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勺底刻着一个 “李” 字,那是他初学染布时,师父亲手为他制作的。勺身上还残留着许多染布时留下的颜色,历经岁月也无法洗净,反而成了独一无二的印记。“这把勺子陪我染了一辈子布,染过的布能堆满好几个染坊。现在送给你,希望你能像爱护自家宝贝一样守护染坊,让老百姓都能用上颜色鲜亮的染料,穿上漂亮的衣服,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多姿多彩!”
返程的快船上,众人手中拿着新得的布匹、染种,还有之前的药膏、果酱,心中满是踏实与满足。金锈侯把玩着染勺,笑着说:“这下好了,有染有药有果有面,往后在船上既能练字织布,还能自己染布做衣裳。谁要是想要件红衣服、蓝裤子,我都能染出来,这日子过得比神仙还自在!”
周师傅晃了晃手中的漆桶,满脸得意:“我把护染珠磨成粉,掺进护药漆里,制成了护染漆!往后染布工具、染缸刷上这个,再也不怕染腐蚀锈,还能多用好些年。而且不容易沾染料,用布一擦就干净,比以前方便太多,再也不用费力刮洗染料了!”
船行至河中央,一艘武林盟的快船疾驰而来,船上的弟子焦急地跺着脚,远远就大声呼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