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泰被带下去后,堂内陷入一阵沉默。
包拯眉头紧锁,率先开口:“那两名黑衣人究竟是谁?与桃源村命案有何牵连?为何要执意劫走乔泰?”
月瑶沉吟道:“难道是想栽赃嫁祸?”
李莲花附和:“不无可能啊。若是我们没能及时救回他,恐怕他此刻已经失踪或是死了。”
众人闻言细想,皆觉得这推测合情合理。
公孙策轻舒一口气:“乔泰的谜团总算解开了。难怪他始终沉默,原是想拖延时间,这法子未免太过笨拙。”
“或许这已是他能想到的最佳办法,且终究达成了目的不是?”月瑶轻声道。
包拯目光沉凝:“如此看来,乔泰在桃源村命案中,不过是枚被人利用的工具,一件伤人的凶器。”
“而操纵这凶器的真凶,便是李义。”公孙策接口道。
“正是。”包拯颔首,“如今唯有挖出李义的过往,才能让这桩尘封十年、牵连三家七口的血案真相大白于天下。”
月瑶握紧李莲花的手,看向包拯:“乔泰已然供出了埋尸之地,我们要去挖出李义的尸体看看吗?”
公孙策忽然打趣:“包拯,你素来害怕尸体,此番可要亲自前往?”
包拯强作镇定:“十年光阴,尸身早已化为白骨,骨头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公孙策失笑:“那便好。”
……
郊外荒坡,王朝和官差正在挖坑。
包拯环顾四周:“李义的尸身当真埋在此处?”
小蜻蜓也看了看周围:“这里与乔泰描述的分毫不差,定然不会出错。”
李莲花目光扫过人群,忽然想起什么:“小展昭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啊?”
“我派他去办些事,想来不久便会回来了。”包拯解释道。
小蜻蜓撇撇嘴:“办些事?怕不是又在琢磨着怎么捉弄我吧?”
话音未落,挖坑的王朝高声喊道:“找到了!大人,我们挖到一具骸骨!”
月瑶拉着李莲花上前几步,只见土坑中果然横陈着一副白骨。
包拯沉声吩咐:“小心些将骸骨拿出来,放在竹席上,切勿损坏。”
“是!”衙役们齐声应道。
小蜻蜓面露不忍:“这般贸然挖出他人骸骨,会不会不太妥当?”
“我娘曾说,这世上再没有比尸体更值得敬重的存在——那是一个人曾活过的唯一凭证。”包拯语气郑重。
小蜻蜓瞪大双眼:“你的意思是,人死了还能开口说话?”
月瑶闻言,忍不住在心底憋笑。
包拯认真点头:“活人会说谎,死人却永远不会。”
恰在此时,王朝捧起头骨转身,正对着众人。小蜻蜓吓得尖叫一声,猛地转身抱住了包拯。
“我们今日本就是为挖骸骨而来,你这反应也太过夸张了些。”包拯无奈道。
小蜻蜓稍稍退开,嘟囔着:“想象和亲眼所见能一样吗?”说罢便收了声,缓缓松开了手。
“若是害怕,你便先回县衙吧。”包拯提议。
“谁说我害怕了!”小蜻蜓嘴硬道。
包拯勾起唇角,对王朝吩咐:“将骸骨完整取出,按原样摆放在竹席上,用清水擦拭干净。
另外,在坑中放入木炭,点火焚烧。”
王朝一愣,疑心自己听错了:“大人,您是说要在坑中烧炭?”
月瑶与李莲花也面露讶异——此法只在书中见过,今日倒是头一回得见实操,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
“正是。”包拯语气笃定。
不多时,一切准备就绪。
包拯蹲身观察骸骨:“骨骼呈白色,头顶至耳后共八片骨片,两侧肋骨各十二条,由此可断定死者为男性。”
小蜻蜓凑过来:“男女骨骼还有这般区别?”
月瑶与李莲花也俯身细看,静静地听着。
“生过孩子的女性,骨骼会呈暗黑色,头顶至耳后仅有六片骨片,两侧肋骨也比男性多两条,各十四条。”
包拯解释道,“这是我娘教我的辨识之法。”他转头看向土坑,“坑已烧得通红,王朝,将木炭取出。”
片刻后,包拯又高声吩咐:“快,将酒与醋倒入坑中!”
待酒醋倒完,他让人将骸骨连同竹席一同放入坑内,再盖上一层竹席,以坑中热气熏蒸一个时辰。
时辰一到,包拯手持红油伞走到坑边,命人掀开上层竹席。阳光透过红油伞洒在骸骨上,骨骼的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可见。
月瑶惊道:“这些骨头怎么都断裂了?”
“这具骸骨,想必就是李义了。”包拯沉声道。
小蜻蜓满脸困惑:“你怎么如此确定?难道骨头当真会说话?”
“乔泰说过,李义死前已近乎全身瘫痪。”包拯指着断裂的骨骼,“这些裂痕,或许是埋葬时受泥土挤压所致。
我用酒醋熏蒸,便是为了分辨这些骨折是生前造成,还是死后形成。”
月瑶与李莲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若是生前断裂,会有什么不同?”小蜻蜓追问。
“若是死后骨折,断口处不会有血色残留;但若是生前断裂,骨骼中会渗入血荫,在红油伞下便无所遁形。”
包拯话音刚落,众人已然看清,骸骨的断口处隐隐透着暗红的印记。
月瑶轻声道:“这般明显的血荫,看来这些骨折皆是生前造成的。”
……
另一边,公孙策与马汉也完成了对王田尸体的检验。
县衙内,月瑶、李莲花、包拯、公孙策围桌而坐,面前各摆着一杯清茶。
“公孙策,你教的验骨之法果然管用。”包拯率先开口。
“不过是书上看来的皮毛。”公孙策笑了笑,“可有什么新发现?”
“我们挖到的骸骨,确是乔泰口中那名瘫痪的李义。”包拯正色道,“酒醋熏蒸后,骨折处的血荫清晰可见,证实了那些伤是生前所致。”
李莲花接口:“所以,他的瘫痪呢并非因为疾病,而是全身多处骨折导致的啊。”
“所以李义的瘫痪,大概率是人为所致。”包拯语气凝重。
“难道是陈大等人害他瘫痪,他才买凶杀人的?”李莲花若有所思。
月瑶点头:“这便说得通了,也有了杀人的动机。”
公孙策追问:“还有其他发现吗?”
“乔泰说他是应李义的苦苦哀求,才一刀刺入其胸膛。我检查骸骨时,发现其中一根肋骨有明显刀痕,与他所言相符,可见李义确实是被刺破肺部而亡。”
包拯顿了顿,继续说道,“此外,李义死前曾嘱托乔泰,在他妻子坟边立一块墓碑。我们依言去查验他妻子的骸骨,发现她并未入棺,只是草草掩埋。”
“不止呢,在她的骸骨旁,我们还发现了另一具细小的骸骨。”李莲花补充道。
“另一具骸骨?”公孙策面露惊色。
“是一具成型的婴儿骸骨,看发育情况已有九个月大。”月瑶解释道,“李义的妻子死时,已然临近生产。”
包拯语气沉重:“更令人费解的是,李义的妻子与胎儿的骸骨,同样存在多处生前骨折。如此看来,他们一家三口,当年是一同遭遇了袭击。”
“你的意思是……”公孙策瞳孔微缩。
“李义夫妇恐是遭人谋害。他的妻子当场殒命,一尸两命;李义侥幸存活,却落得半身瘫痪的下场。”
包拯缓缓说道,“正因如此,他才会买凶向陈大等人复仇。”
“原来如此。”公孙策恍然大悟,“今日的进展,着实令人振奋。”
月瑶与李莲花亦面露喜色,连日来的追查总算有了眉目。
包拯却忽然轻叹:“只是仍有诸多谜题未解。”
“你倒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公孙策神色一凝,“我今日查验王田尸体时,也发现了一桩怪事。”
“什么怪事?”月瑶连忙追问。
“王田并非被火烧死。”公孙策沉声道。
“什么?”包拯猛地坐直身体。
“案发现场虽有迷烟粉末,但若王田只是昏迷,呼吸间定会吸入大量烟灰。可他的口鼻之中,竟干干净净,毫无烟灰残留。”公孙策解释道。
月瑶脱口而出:“如此说来,他在被火烧之前,便已经死了?”
“那他的死因究竟是什么?”包拯追问。
“依我判断,多半是病死。”公孙策答道。
“病死?”包拯面露惊疑。
月瑶与李莲花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困惑:“那这具尸体便不是王田!王田身强力壮,绝无可能突然病死。”
此言一出,众人皆面面相觑,刚刚明朗的案情,又蒙上了一层新的迷雾。
包拯带人查探了附近的村落,又询问了村里的人后才知道,前两日有个刚下葬的尸体不翼而飞。
公孙策眼中精光一闪:“果然,凶手是借尸假冒王田,以此混淆视听!”
包拯颔首,沉声道:“正是如此。”
李莲花坐在一旁,指尖轻叩腰间玉佩:“难怪呢,我们先前还觉得是凶手改变了行凶路数,实则不然啊。
陈大在客栈神秘消失,张根于湖中离奇失踪,王田在破庙不见踪影,再借尸假冒掩人耳目,这一切皆是同一个人的手笔啊。”
包拯若有所思:“陈大、张根、王田三人,竟似人间蒸发一般,毫无踪迹可寻。”
公孙策:“他们抓走乔泰,便是想误导我们,让我们误以为所有事端皆由乔泰而起,以为这便是真相,从而不再深入查探,只等着抓到乔泰便可结案,即便抓不到,也只能就此作罢。
只是他们千算万算,却没料到乔泰并没有死,己经拆穿了凶手的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