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三十七年,季冬。蜀郡临邛,青桐盐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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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北风被高耸的秦岭阻隔,蜀地盆地的冬日,弥漫着一种阴冷刺骨的湿寒。铅灰色的云层低垂,沉甸甸地压在起伏的丘陵和墨绿色的竹海之上。青桐盐井巨大的井口,如同大地张开的黑色巨口,深不见底。浑浊的、带着浓重硫磺与咸腥气味的地气,混杂着水汽,如同白色的鬼魅,从井口袅袅升腾,又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细密的、带着苦涩咸味的雾珠,笼罩着整个井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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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哟!嘿——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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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嘶哑、带着无尽疲惫与绝望的号子声,在湿冷的空气中回荡,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巨大的木制辘轳如同垂死的风车,在数十名衣衫褴褛、骨瘦嶙峋的刑徒和罪隶的推拉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呻吟。粗如儿臂的井绳被绷紧到极致,湿漉漉地沾满了黑色的盐卤和泥污,一圈圈地从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中艰难地绞起沉重的竹制吊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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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口边缘,泥泞不堪。负责接应的刑徒们赤着脚,踩在冰冷刺骨、混杂着盐卤结晶的烂泥里,身体因寒冷和长期的营养不良而不住地颤抖。他们麻木地接过那盛满黑褐色盐卤、沉重无比的吊桶,佝偻着腰背,如同负重的蚂蚁,沿着湿滑的木板栈道,一步一滑地将卤水倾倒进不远处巨大的、被柴火熏得漆黑的熬盐大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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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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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清脆的鞭响,如同毒蛇吐信,狠狠抽在一个动作稍慢的老刑徒背上!单薄的葛衣瞬间裂开一道口子,皮开肉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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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东西!磨蹭什么!想偷懒?!” 监工的秦吏,裹着厚厚的羊皮袄,脸上带着酒色过度的浮肿和残忍的戾气,手中的牛皮鞭如同毒蛇般再次扬起,“耽误了今日的盐额,老子把你们都扔进井里喂‘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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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刑徒闷哼一声,身体踉跄了一下,几乎栽倒,却死死咬住牙关,不敢出声,浑浊的老眼中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将最后一滴卤水倒入沸腾的大锅。滚烫的蒸汽混杂着浓烈的咸腥扑面而来,熏得他几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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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桐盐井,这座在蜀地享有盛名、为帝国输送着源源不断“白金”(食盐)的聚宝盆,此刻却如同人间炼狱。井口直径逾十丈,深达数十丈,井壁由巨大的青桐原木层层叠架支撑,早已被卤水和地气熏染得乌黑油亮,布满了滑腻的苔藓。井底深处,是滚烫的、富含盐分的卤水泉眼,以及传说中吞噬过无数生命的“盐龙”巢穴(实为复杂的水下溶洞和暗流)。
熬盐区更是热气蒸腾,烟雾弥漫。数十口巨大的陶锅或青铜釜如同怪兽的巨口,架在熊熊燃烧的柴堆之上。锅内的黑褐色卤水剧烈地翻滚着,发出“咕嘟咕嘟”的沉闷声响,浓稠的白色盐沫不断涌起、破裂,散发出刺鼻的咸腥和硫磺气息。赤膊上身的刑徒们,皮肤被高温烤得通红,布满了烫伤的水泡和盐卤结晶留下的白色盐霜。他们手持巨大的木耙,在滚沸的卤水中艰难地搅动,汗如雨下,瞬间又被高温蒸干,只在皮肤上留下一层白花花的盐渍。每一次搅动,都耗费着他们仅存的生命力。空气中弥漫着汗臭、焦糊味、浓重的盐腥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
“啊——!” 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突然从井口方向传来!
紧接着便是重物坠落的沉闷回声和井绳断裂的刺耳“嘣”声!
“不好!有人掉下去了!”
“辘轳!辘轳轴断了!”
井口瞬间一片混乱!推绞盘的刑徒被巨大的反作用力甩飞出去,摔在泥泞中!断裂的井绳如同垂死的巨蟒,疯狂地抽打着井壁和周围的一切!一个离井口最近的年轻刑徒,因惊恐而脚下打滑,惨叫着坠入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他的惨叫声迅速被井底的轰鸣和黑暗吞没,只留下井口回荡的绝望余音。
监工秦吏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不是因为死了人,而是因为辘轳损坏和人员损失将严重影响今日的产盐量!他气急败坏地挥舞着鞭子,对着慌乱的人群咆哮:“废物!一群废物!都愣着干什么?!快修辘轳!把备用绳换上!少了一斤盐,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没有人注意到,在混乱的人群边缘,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隐没在熬盐区弥漫的白色蒸汽之后。那是一个瘦小的老刑徒,名叫“蒲”,曾是蜀地一个小部落的巫祝。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仇恨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他佝偻着身子,借着蒸汽和锅灶的掩护,迅速溜进了堆放柴薪和废弃工具的阴暗角落。
角落里,堆满了潮湿的柴捆、断裂的绳索、废弃的竹篾工具。蒲如同灵猫般蹲下,枯瘦的手指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飞快地挖掘着。很快,他从一个浅浅的土坑中,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物件。他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注意,才颤抖着打开包裹。
里面赫然是一个用阴沉木(埋藏地下千年形成的乌木)雕刻成的、约莫半尺高的人偶!人偶的面容模糊不清,但身形穿着,竟隐隐透出一种帝王的威严气度!最诡异的是,人偶的胸腹位置被掏空,里面塞满了用鲜血(不知是鸡血还是人血)浸泡过的、写着扭曲符咒的麻布碎片!而人偶的脖颈处,用一根细长的青铜针,死死钉着一小撮明显不属于刑徒的、梳理得一丝不苟、夹杂着几根银丝的头发!
蒲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抽搐着,眼中燃烧着怨毒的火焰。他伸出枯柴般的手指,颤抖着抚摸人偶上那绺头发,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怨毒,如同九幽之风:“嬴政…暴君…夺我祖地…焚我神祠…驱我子孙为牛马…吸髓敲骨…今日…以尔发为引…以万民怨为咒…借盐井之灵…地脉之煞…咒尔…身溃如盐卤…魂坠无间…永世…不得超生…!”
他猛地咬破自己枯瘦的中指,将一滴暗红色的、如同凝固油脂般的鲜血,狠狠点在人偶的眉心!口中发出一声如同夜枭啼鸣般的凄厉低喝!随即,迅速将人偶重新包裹好,塞回土坑,用浮土和柴屑掩盖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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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章台殿东暖阁。
浓得化不开的药味和龙涎香,也掩盖不住那股源自生命衰败本身的腐朽气息。巨大的青铜炭盆烧得通红,殿内燥热如蒸笼,却无法温暖御榻上那具日益枯槁的躯体。
嬴政半倚在玄狐裘中,形销骨立。蜡黄的脸上,颧骨高耸如峭壁,深陷的眼窝周围,那浓重的青黑色仿佛渗入了骨髓,皮肤紧紧包裹着骨骼,呈现出一种灰败的透明感。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肺部如同破风箱般的嘶鸣。太医令夏无且跪在榻前,小心翼翼地用银针刺激着皇帝手臂上的穴位,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眼神中充满了无能为力的沉重。
赵高侍立一旁,低眉顺眼,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然而他那拢在袖中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袋里一枚冰冷光滑的玉印——那是他利用职务之便,命宫中巧匠秘密仿制的“皇帝信玺”雏形。每一次触碰,都带来一种隐秘的、令人颤栗的兴奋与恐惧。
殿门无声开启,带进一股寒气。一名身着玄色劲装、风尘仆仆的黑冰台密探,如同幽灵般滑入殿内,无声地跪伏在地,双手高举一封密封的铜管,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陛下,蜀郡临邛,八百里加急密报!”
这声禀报,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嬴政原本微阖的眼皮猛地掀开一条缝隙!那双深陷在青黑色眼窝中的眸子,浑浊不堪,布满了黏腻的血丝,却依旧在瞬间爆射出两道如同毒蛇般阴冷、锐利、充满了无尽疑惧与暴戾的光芒!他喉咙里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嗬嗬”声,枯瘦如鸡爪般的手猛地抬起,指向那密探!
赵高立刻上前,接过那冰冷的铜管,动作迅捷地拧开火漆,取出里面一卷同样带着寒气的帛书。他展开帛书,目光飞快地扫过上面的密语文字,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甚至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骇!他强压下心头的悸动,用尽量平稳的语调,将内容翻译念出:
“…蜀郡临邛,青桐盐井。有罪隶名蒲,原蜀地賨人巫祝,于熬盐柴薪堆下掘出巫蛊人偶一具!其偶以阴沉木雕成,形肖帝容!胸腹掏空,内塞血咒符布!更…更以青铜长针,刺穿一绺发丝,钉于偶颈!经查…此发…此发…” 赵高的声音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才继续念道,“…经廷尉府旧档比对…其色、其质…与陛下昔年落于兰池宫遇刺现场、由黑冰台封存之…断发…吻合!蒲已供认,以巫术诅咒圣躬…言…言借盐井地煞…咒…咒陛下…身溃魂消…”
“呃…嗬嗬…呃啊——!!!”
嬴政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猛地从御榻上弹起!动作之剧烈,牵动得他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大股大股暗红色的、粘稠如浆的淤血,如同决堤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星星点点,溅满了玄色的锦被、夏无且的衣襟、以及赵高手中那卷如同催命符般的帛书!
“陛下——!” 夏无且魂飞魄散,失声尖叫,手忙脚乱地扑上去按压穴位止血。
赵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喷血惊得后退一步,手中的帛书掉落在地,沾上了点点刺目的暗红。
“巫…蛊…朕的…头发…兰池…” 嬴政的声音彻底撕裂、变调,如同破锣在砂石上摩擦,充满了无边的怨毒、惊骇和一种被无形诅咒锁定的冰冷绝望!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胸口,仿佛要将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和恐惧挖出来!深陷的眼窝中,那浑浊的血丝仿佛要爆裂开来!博浪沙的铁椎、东郡陨石的刻字、荧惑守心的星象、兰池鱼肠剑的寒芒、湘山血祭的烈焰、上林苑的虎啸…以及眼前这用自己断发施咒的巫蛊人偶!所有的诅咒、所有的凶兆、所有的死亡阴影,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最恶毒的实体,狠狠地、精准地刺入了他的灵魂最深处!
“杀——!!”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如同地狱恶鬼般的咆哮,猛地从嬴政那被鲜血染红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用尽最后的气力,枯瘦的手指如同鬼爪般指向西方——蜀郡的方向!眼神中的疯狂与毁灭欲,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给朕…杀——!!”
“蜀郡守李冰(李冰此时应已去世,此处为延续其家族治蜀的象征,或可改为其子代职)!玩忽职守!罪该万死!即刻锁拿!槛送咸阳!处以车裂!曝尸三日!”
“青桐盐井!凡刑徒、罪隶、工匠、监工、官吏…无论知情与否!凡与盐井有涉者…尽…尽数坑杀!一个不留!!”
“临邛县!凡与賨人(蜀地少数民族)有姻亲、交往者!凡家中藏有巫蛊之物者!凡…凡有怨言者…皆…皆以同谋论处!夷…夷三族!”
“朕…朕要那口盐井!填平!封死!永世…永世不得开启!朕要那蜀郡…用血…洗…洗干净——!!!”
疯狂的咆哮夹杂着剧烈的咳嗽和喷溅的血沫,在暖阁内回荡,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哀嚎。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到化不开的血腥气和毁灭欲!夏无且和赵高被这冲天的戾气震慑得面无人色,周围的宫人更是吓得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赵高看着皇帝那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如同厉鬼般的面孔,听着这要将整个蜀郡拉入地狱的旨意,心脏狂跳。他迅速伏地,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而变得异常尖细:“臣…臣赵高领旨!即刻拟诏!飞马传檄蜀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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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桐盐井,腥风血雨。
帝国冷酷高效的杀戮机器,在皇帝的震怒和赵高的推波助澜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降临蜀郡。诏令如同死亡的飓风,席卷了临邛城。
郡守府衙内,年迈的蜀郡代理郡守(李冰之子李二郎)看着手中那份字字如刀、沾着皇帝血迹的诏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抖如筛糠。他甚至来不及辩解一句,便被如狼似虎的黑冰台缇骑拖下堂去,沉重的枷锁瞬间套上脖颈。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和悲愤,口中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意义不明的呜咽,便被粗暴地拖走,塞进了囚车。
盐井区域,早已被杀气腾腾的帝国军队围得水泄不通。重甲步兵手持长戟,强弩手占据制高点,冰冷的箭镞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幽光。所有的刑徒、罪隶、工匠、甚至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监工秦吏,都被如同驱赶牲口般,粗暴地捆绑、串联起来,押解到巨大的盐井口边缘和早已挖好的数个深坑旁。哭喊声、求饶声、咒骂声、绝望的哀嚎声,震天动地!
“陛下有旨!盐井涉巫蛊,罪同谋逆!凡在场者,尽诛!” 监刑的廷尉府酷吏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如铁,宣读着最终的判决。
“行刑——!”
冷酷的命令如同丧钟敲响!
井口边,一排排被反绑双手的刑徒,在士兵们无情的推搡和刺刀的威逼下,如同下饺子般,惨叫着坠入那深不见底、翻滚着黑色卤水和地气的深渊!身体撞击在湿滑的井壁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随即被黑暗彻底吞噬!井底深处,隐约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落水声和短促的、被淹没的惨嚎!
巨大的深坑旁,景象更加惨烈!士兵们将成串的犯人驱赶到坑边,刀砍、矛刺、甚至直接推入深坑!坑底早已铺满了尖锐的竹刺和木桩!人体坠落的声音、骨骼断裂的脆响、濒死的凄厉哀鸣,交织成一片人间地狱的死亡乐章!鲜血如同小溪般流入深坑,将泥土和竹刺染成一片刺目的暗红!浓烈的血腥味冲天而起,与盐井的硫磺咸腥混合,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终生难忘的死亡气息!
临邛城内,同样陷入了腥风血雨。廷尉府的缇骑和郡兵如同疯狗般破门入户,按照早已罗织好的名单和“莫须有”的罪名,大肆抓捕。稍有賨人特征者,家中有奇怪器物者,甚至只是私下抱怨过盐井劳役者,都被如狼似虎的差役拖走。城中的刑场,日日人满为患,鬼头刀的寒光未曾停歇。哭嚎声、喊冤声、绝望的诅咒声,以及刽子手行刑时沉闷的砍斫声,成为这座昔日安宁小城的主旋律。街道上,家家闭户,户户挂孝,白色的招魂幡在寒风中瑟瑟飘摇。
而青桐盐井本身,在吞噬了无数生命之后,也迎来了最终的毁灭。一队队沉默的刑徒(从别处新调来的,神情麻木如行尸走肉),在士兵的皮鞭监督下,将巨大的石块、砍伐的原木、甚至城中拆毁房屋的瓦砾梁柱,源源不断地推入那曾经流淌着“白金”的井口!沉重的落石声在井底空洞地回响。巨大的熬盐锅灶被砸得粉碎,熬盐的棚屋被付之一炬,浓烟滚滚。象征着帝国盐业命脉之一的青桐盐井,在血腥的屠杀之后,被彻底填平、封死,如同一座巨大的、沉默的坟墓。
就在这片被死亡和绝望笼罩的废墟边缘,一处未被完全焚毁的、半塌的熬盐棚残骸阴影里。那个枯瘦的老巫祝“蒲”,竟然奇迹般地未被发现(或是在混乱中装死逃脱)。他蜷缩在冰冷的泥泞和灰烬中,浑身沾满血污和泥泞,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他怀中紧紧抱着那个从柴堆下挖出的、沾满泥土的阴沉木人偶。人偶上的青铜针和那绺断发依旧刺眼。
蒲抬起浑浊的眼睛,望向东方——咸阳的方向。他那张布满皱纹、因仇恨而扭曲的脸上,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近乎癫狂的怨毒和一种洞悉命运的诡异平静。他伸出枯柴般、沾着血污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人偶上那暗红的符咒和冰冷的青铜针,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诅咒:
“成了…成了…万灵血祭…地煞已成…暴君…你的时辰…到了…这蜀地的血…这盐井的怨…顺着地脉…已缠上你的心脉…啃噬你的骨髓…等着吧…等着吧…黄泉路上…万鬼…相迎…”
寒风吹过废墟,卷起带着血腥味的灰烬和盐粒。远处,隐隐传来盐工们古老的、如同招魂般的低沉歌谣,在死寂中飘荡,更添几分不祥。蒲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抱着那个不祥的人偶,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废墟深处,只留下身后这片被鲜血浸透、永远沉沦的盐井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