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四十七分,阳光斜切过厨房的百叶窗,在瓷砖上投下一道道细长的光带。云倾月站在料理台前,指尖轻点手机屏幕,将“停用避孕药”这一项从备忘录中划去。她没有回头,但能听见身后咖啡机低沉的嗡鸣,以及时砚赤脚踩在木地板上的轻微响动。
他递来一杯热拿铁,杯壁印着浅浅的唇痕——是她昨夜喝完水后随手搁下的那只。她接过,指尖与他的擦过,温热的触感像某种无声的确认。
“我看了你和楚寒那边的排期。”时砚靠在料理台边缘,手机横屏展开两张日历,“电影开机是下个月初,你有三周预热宣传,然后进组至少四个月。我的综艺录制在第二个月,品牌拍摄可以往后推。”
他顿了顿,声音平稳却不容忽视:“如果我们想在三个月内开始备孕,时间得卡得很紧。”
云倾月垂眼看着冰箱门,一张A4纸被磁铁固定在中央,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两人未来九十天的行程。她的红笔圈出了第八周的位置,写着“第一次产检(预估)”。那圈线画得极认真,仿佛稍一偏移,就会打乱某种精密的平衡。
“我不打算减产。”她说,语气温淡却坚定,“这部电影是冲奖的本子,档期不能改。但产后三个月,我可以接一部短剧,或者转向幕后筹备项目。”
时砚点头,“我这边也在谈一个剧本,独立电影,拍摄周期短,导演风格我很喜欢。如果接了,后期制作能在家完成。”他抬眼看向她,“我们不用完全停下,只是……错开节奏。”
她终于转身,目光落在他脸上。他穿着宽松的灰色卫衣,头发还有些乱,笑起来时眼角微弯,像清晨未散的雾气里透出的一缕光。她忽然伸手,将他衣领处翻起的一角扯正。
“你怕收入不稳?”她问。
他没回避,“怕。我不是不想拼,只是现在拼的方向不一样了。以前是为自己闯路,现在……得为三个人打算。”
她没接话,转身拉开抽屉,取出一个U盘——不是那枚刻着旧记忆的,而是贴着“project phoenix”标签的黑色硬盘。插入电脑后,屏幕亮起品牌账户的后台界面:跨国摄影联名系列上线两个月,销售额已覆盖两人年度基础开销。
“我们的创作也能养家。”她调出数据图表,“你不必接不喜欢的代言,也不用为了曝光硬上综艺。我们可以慢一点,但不停。”
时砚看着那串数字,良久,轻笑出声:“所以你是打算,一边拍电影,一边拍我煎蛋?”
“前提是,”她淡淡道,“你得学会不把厨房炸了。”
他笑着靠近,手臂虚环在她身侧,下巴轻轻抵在她肩头,一起看着屏幕上的计划表。“那以后,这条线是‘拍摄’,这条是‘家庭’,交叉点……就画个太阳?”
“随你。”她侧身,指尖滑过他的腕表,“但别迟到。”
发布会现场,镁光灯如潮水般涌来。云倾月一身银灰长裙,线条利落,衬得肩颈线条如刀裁。她站定,目光扫过台下,没有回避,也没有刻意张扬。
“您正处于事业巅峰期,此时考虑家庭,是否担心影响事业?”记者的声音清晰而尖锐。
她左手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手轻轻搭在讲台边缘,仿佛在确认某种支点的存在。
“巅峰期不该是倒计时,而是续航的开始。”她声音不高,却穿透了现场的嘈杂,“我想拍更多戏,也想生一个孩子——这两件事,不非得选一个。”
台下静了一瞬,随即响起零星的掌声。有人低头记录,有人举着手机快速拍摄。镜头扫过观众席后排,楚寒坐在那里,西装笔挺,手机屏幕亮着,正将“云倾月q3档期”从满格的行程中划出一块空白,标注“弹性预留”。
云倾月并未看见那一幕。她只看见前排一位年轻女记者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神闪烁着某种共鸣。
夜归时,城市灯火如星河铺展。公寓阳台的门被推开,晚风裹着微凉的湿意涌入。时砚架好投影仪,白墙成了他们的计划板。两条彩色线条在墙上延展:一条标着“拍摄”“宣传”“评审”,另一条写着“产检”“家居改造”“家庭旅行”。
他们在交叉处画了个小小的太阳。
“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导航星。”时砚说着,伸手调整投影角度,光斑微微晃动,映在墙上的两条线短暂重合,又缓缓分离。
云倾月倚在门边,手里端着两杯温水。她没说话,只是看着那束光,看着它在墙上留下淡淡的痕迹,像某种无声的刻度。
“你真不担心?”他忽然问,“万一电影没拿奖,或者孩子出生后,你接不到好剧本?”
她走过去,把一杯水塞进他手里,另一只手轻轻覆上他放在椅背上的手背。
“我以前觉得,控制一切才算安全。”她说,“现在我知道,真正的安全,是有人愿意和你一起面对不确定。”
他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投影关闭的瞬间,墙上残留的光痕还未完全消散。那两条线的交叉点,恰好落在他们影子交叠的位置,像一枚尚未落定的印章。
风从窗外吹进来,掀动了茶几上那张打印的日程表。纸页翻动,红笔圈出的“第8周”一闪而过。
云倾月弯腰去压住纸角。
时砚的目光却停在她小腹的轮廓上——那里还什么都没有,却已承载了无数未发生的清晨与黄昏。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伸手,将她耳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她的皮肤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