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莺莺听完心逐渐沉了下去,不自然地往床角缩了缩,染血的银簪紧握在手心,浑身因药力还在不停颤抖。
花淞斜坐在床角,身体一点点逼近。
就在二人的距离只有咫尺之间时,穆莺莺挥动发簪,簪尖直指花淞,警告:
“别过来!”
花淞温柔地从她手中夺过那银簪,轻笑出声,“这么危险的东西,不要乱玩。”
随后,转头对着门外扬声
“来人。”
门外侍女恭敬应声:
“大人?”
“去,给莺莺打一桶冰水来,多放些冰块。”
吩咐完,他转回身,目光落在穆莺莺烧红的脸上。
伸出手,冰凉的手背极其自然地轻轻抚上她的额头。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玩味:
“嗯?你在想什么?嗯?觉得我会趁人之危?”
穆莺莺被他的话语激怒,又羞又愤,积蓄起残存的力气,一拳砸向他胸口:
“无耻!”
中药后的拳头绵软无力,打在花淞的胸口上,如同小猫挠痒。
花淞几乎毫不费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指腹故意摩挲着她干瘦的手腕。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之前不是说,答应我,要照顾好自己吗?”
“怎么一段时间未见,你又瘦了?好在……这力气倒还和以前一样,不然我真的会伤心的,莺莺。”
“你放心,我不会害你。”
他松开穆莺莺的手腕,白色的药丸静静躺在他的手心,他摊开手将药丸递到她唇边。
“你把这个吃了,待会再泡会儿冰水,药劲儿差不多就能散了。”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勉强。”
穆莺莺警惕地看着那药丸,眼神挣扎片刻,最终尴尬地偏开头,从他掌心叼过药丸,艰难咽下。
又结果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避开他的视线,小声道歉:
“对……对不起,误会你了。”
花淞摇头,语气坦然:
“无妨。我花淞虽非圣人,却也做不出那等下作之事。你先泡着,我在门外等你。”
他说完,利落地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紧接着,几名侍女低头鱼贯而入,将盛满冰块的水倒入浴桶,上前欲服侍。
“姑娘,奴婢伺候您……”
穆莺莺立刻摆手,裹紧身上残破的薄纱,恢复了些力气:
“不用!我自己来,你们出去吧。”
侍女们依言退下。
穆莺莺感受着体内逐渐升起的清凉气息,迅速褪去薄纱踏入冰桶。
刺骨的寒意压制了燥热,不过片刻,她便觉神志清明,甚至冷得有些打颤。
她快速擦干身体,套上侍女送进来的纯白色素净衣裙,湿着头发便推门而出。
清远阁花园。
虽是深冬,园内却奇花异草,暖意融融。
穆莺莺敏锐地注意到高墙外侧巨大的炭炉,这得是多么奢侈,才能一天不间断的烧炭取暖?
花淞正立于一棵盛放的白花继木下,继木花如白练飘落,面前摆着一架古琴,月白袍服,墨发用一支熟悉的银簪高高束起。
正是穆莺莺那支,他垂眸抚琴,琴声如泣如诉,让穆莺莺不好去打扰。
一曲终了,穆莺莺站在不远处,情不自禁地轻轻鼓掌。
“好曲!只是……太悲了些。”
花淞闻声抬头,目光触及月光下湿发披肩的穆莺莺时,眼底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惊艳。
这么长时间不见,莺莺是真的长大了。
他立刻起身,快步走来,毫不犹豫地解下自己华贵的披风,带着淡淡花香,轻柔地裹住她。
修长的手指插入她潮湿的发间,眉头紧蹙:
“天这么冷,怎么不把头发擦干了再出来?是不是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怠慢了你?我这就去……”
穆莺莺急忙拉住他的衣袖:
“没有,是我让她们走的。再说了,”
她环顾一眼四周,语气带着玩笑:
“花大人这园子好生奇特,寒冬腊月竟如暖春,不知耗费了多少银炭。”
花淞看着她拉住自己衣袖的手,怒气瞬间消散,浅笑:
“不过是些身外物。过来坐坐?喝一杯暖暖?”
看到穆莺莺眼中未曾放下的警惕,继续补充,指向旁边石桌上的玉壶:
“放心,不是酒。是百花茶,用这园子里刚开的花蕊制的,尝尝?”
穆莺莺又一次被看穿心事,嘴硬地扬起下巴:
“哼,我才不是怕你下毒,也不怕那是酒,你要真想害我,何必绕这么大圈子?”
她嘴上说着,却还是小心翼翼走过去。
花淞歪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那你为何不敢喝?”
激将法尤其奏效,穆莺莺赌气般端起桌上的白玉杯,将温热的百花茶一饮而尽。
清甜馥郁的滋味在口中炸开,她猝不及防被惊艳到,随即因喝得太急猛烈咳嗽起来。
花淞无奈连忙宠溺地轻拍她的背:
“看来……我这里的花茶,是真的挺对莺莺的胃口?”
穆莺莺咳得面红耳赤,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二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缩短。
她自顾自扯过一把椅子,大大方方坐下,试图找回场子:
“之前你说你在宫里当差,我还以为是什么杂役小官。如今看来……”
她环视奢华的花园,感叹:
“不知花大人是攀上了哪位贵人的高枝,做了幕僚?竟能住得起这般宅院。”
花淞也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语气如常:
“入宫前,也是个酒楼老板,住的地方已然不会差。莺莺未免,太看轻我了才是?”
穆莺莺心中一动,却装作随意:
“哦?既然如此,那宫里的事,花大人想必门儿清吧?”
花淞端起茶杯,动作优雅,没有否认。
穆莺莺身体微微前倾,说出了自己的真是目的:
“那……花大人能否帮我一个忙?我想打听点宫里的事。”
花淞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嗯。你说。”
穆莺莺得到准话,心跳加速:
“宫里……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三皇子殿下,还有……刘子墨刘将军,你……你见过他们吗?他们可还安好?”
在提到二人名字时,花淞的眼神默默暗了一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变得疏离。
“嗯……没听说过。宫里贵人众多,我只是个小小的幕僚,哪能事事知晓。”
穆莺莺敛去笑意,直觉告诉她不对。
“这不可能,他们一定还在宫里。花淞,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月光如水,清晰地照亮了花淞月白袍服下摆处若隐若现的鱼纹。
穆莺莺脸上血色褪尽,猛地抬头,死死盯住花淞:
“鱼纹?你……你是大皇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