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妈妈奉命来到关押云鸾的屋子,见云鸾抱着双膝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仔细看她面上神情,跟个木人一般,倒似认命了。
秦妈妈丈夫早死,也没有一儿半女,向来是把沈有窈当成自己女儿看待的。
原本她还想着这丫头若是不配合,便死命折磨她两下子,好替小小姐出口恶气,可没想到,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丫头总是能察觉到她的意图,一双清澈的眸子望向她时,她竟然似做贼心虚一般举棋不定。
房间朝北,阴暗潮湿,光是站在地上就能感觉到寒气顺着小腿往上爬。
秦妈妈跺了跺脚,咕哝了一声:“马车怎么还没有找来?这帮废物是干什么吃的?”
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云鸾依旧坐在地上,心里却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事情直到目前进展的都很顺利,只是不知府外的安排如何了。
这是她第一次背着沈之珩利用他的令牌去调动人手,她不知这些人是否会完全听从于她。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喧哗争执的动静,是秦妈妈的声音。
“三爷,三爷,没有老爷的允许您是不能进去的,三爷……”
有人有人不顾阻拦推开门走进屋内,又转过屏风,朝她看来,“四丫头。”
秦妈妈没拦住,来人正是沈家三老爷沈允。
沈家的男子皆生的相貌英俊,三叔亦是一表人才,是沈家四个兄弟里容貌最盛的那个。
只是美玉有瑕,三叔腿有残疾,不良于行,平日里深居简出,从不管府中之事。
他喜读佛经,为人悲悯,同她父亲沈阆的关系极好,平日里也没少照顾她。
云鸾恭敬唤了一声:“三叔。”
沈允点头应了,吩咐身后的两个丫鬟,“进来。”
一个丫鬟提着食盒,另一个丫鬟则抱着一件厚实的斗篷。
秦妈妈看了一眼,想说什么,嘴唇刚动了下,就听沈允冷笑了一声,“滚出去!”
秦妈妈平白无故被骂,有气不敢撒,只得低着头退了出去。
出了门,正想趴窗户上听一耳朵,一抬眼就瞥见沈允的贴身小厮正盯着她瞧。
秦妈妈气的一甩袖子,走到院子里去了。
沈允吩咐丫鬟将饭菜取出来,有热气腾腾蟹粉狮子头,火腿老鸭汤,一盘白灼青菜,量不多,能看得出来是准备的比较匆忙的。
最后,沈允从食盒最底下一层拿出来一个油纸包,云鸾定睛一瞧,竟是再回楼的玫瑰奶酪酥。
“三叔还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正巧昨日出府买了些,还未送到你那里去……”
云鸾想起前世。
扬州女子皆以瘦为美,为了保持纤细的身材,她一日里也就吃三两饭菜,肉食点心蜜饯什么的一律不碰,以至于后来路遇叛军逃跑时气力不继,没跑多远就被追上抓了起来。
说来凄惨,从那以后,她竟然再也吃不到一顿饱饭,毒打和饿肚子都是家常便饭,无数个寒冷的深夜里,她最大的奢望竟然就是吃一回再回楼的奶酪酥卷。
如今她的身材依旧纤细,只不过,她再也不会犯蠢,再也不会叫自己饿着肚子了。
云鸾二话不说,端起碗便吃了起来,食物的香气让她瞬间红了眼圈,她再也克制不住,突然恸哭起来。
只是这哭,也是无声的,只有眼泪不断落在碗中。
沈允见她如此,心疼和无力在他心头交织,一遍又一遍凌迟着他,令他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他恨极了虚伪的大哥。
不过很快,云鸾就擦干眼泪开始进食了。
她吃的很认真,很专注,每一口食物都被她细细咀嚼、品尝,一块肉、一根菜、一口汤都没有被她浪费。
眼看云鸾吃光了这些饭菜,沈允心中才好受了些。
“侄女,是沈家让你受委屈了。三叔没用,说服不了大哥,也护不住你。”
云鸾摇头,“三叔,别这么说。”
她自然不能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三叔,也没办法直白地告诉他荣王即将谋反的消息,正想着要如何说服三叔带着然弟弟快些离开,却听他又道:
“你若是信得过三叔,三叔倒是有个能帮你脱身的法子。”
说着唤来那捧着冬装的丫鬟。
“时间仓促,准备不及。她叫香蕊,你带她一起走,你们两个在中途交换衣裳,由她代你去荣王府,其他的你不要管,到时候我会安排人接应你……”
云鸾一愣,她没听错吧?
那慈悲心肠,从不杀生的三叔竟打算来一出偷梁换柱。
只不过,沈允的话音刚落,那丫鬟就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一边发抖一边哭着求三老爷饶命。
云鸾拒绝了他的提议。
“三叔,不说此计行不行得通,就说平白害了这位姑娘的性命,三叔是想让我此后余生都活在悔恨之中吗?”
沈允也是一怔,待听她提及此后余生,天生聪慧过人的他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三叔思虑不周了。”
他叹气,脸上的神情似喜似忧,“这个给你,说不定能用得上。”
沈允递过来的是两张百两银票、一些碎银,还有他常年戴在手腕上的佛珠。
“东西你收好,这串佛珠,还是你父亲送给我的,你拿着它,可以在沈家名下任何一间铺子里支取现银而不被沈家发现。”
沈允说到这里脸上颇有些窘迫。
云鸾知道他也过的拮据,原本不想收,但沈允执意要给她。
“这里面的钱三叔从未支取过,想必已经积攒了一大笔,你拿着,在外别委屈自己。”
云鸾接过佛珠和银票,心中五味杂陈。
“三叔,你将佛珠给了我,若是三叔母问起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