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见云笙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随即又被嘲讽取代。
她觉得自己从前付出的感情,简直像个笑话。
她身为天师,向来洒脱,绝不是纠缠不休的人,可崔奕铭这般轻易就移情别恋,依旧让她的心尖锐地疼了一下。
“你要不要仔细看看,”云笙的声音没有半点温度,“你怀里抱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崔奕铭先是一怒,以为她在侮辱姮妜。
可紧接着,他真切地感觉到臂弯里的触感正在迅速变化。
他惊骇地低头,赫然发现怀中哪还有什么少女,竟是一只浑身染血、僵直不动的猫!
“啊!”他吓得惊叫一声,猛地将猫尸甩了出去,脸上血色尽褪,“这……这是什么东西?!”
“呵呵,”云笙唇角勾起刻薄的弧度,“不继续抱着你的小情人了?”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微微怔住。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用这样尖酸刻薄的语气说话。
崔奕铭脸上青红交错,张了张嘴,最终只低低唤了一声:“云笙……”
想起两人曾经共同经历的那些事,他心底终究漫上了一股浓重的愧疚。
云笙却没再看他,目光转向地上那具猫尸,语气淡漠:“小猫咪,别装死了。再不起来,我可就直接动手,打得你魂飞魄散了。”
这话没头没脑,让崔奕铭完全摸不着头脑。
那猫不是已经死透了吗?
就在他茫然的时候,那僵硬的猫尸上突然冒出一股浓稠的黑雾,雾气迅速弥漫又旋即消散。
原本死去的猫,竟晃晃悠悠地重新站了起来,一双幽绿的瞳孔死死盯住了云笙。
崔奕铭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几乎是本能地一步窜到云笙身后。
这是过去遇到危险时,他习惯性的动作。
云笙只是侧头淡淡瞥了他一眼,终究什么也没说。
“这位大人,”那猫口吐人言,嗓音沙哑,“您放我一马,我可以给您很多钱,足够您挥霍几辈子。”
“老老实实活到寿终正寝不好吗?”云笙不为所动,“偏要走上妖道,成了妖还要害人。既然如此,那就容你不得了。”
猫妖眯了眯那双诡异的眼睛,非常人性化地长叹一声:
“我杀人造孽,死后下了地府,自然会去赎罪。但我的主人……他实在等不了了。”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伤。
“哦?”云笙挑了挑眉,“听起来,你还有苦衷?”
“大人若是肯高抬贵手,”猫妖前肢微屈,竟像人一样做出了跪拜的姿态,
“待我救回主人性命,一定主动回来伏法,任凭您处置!”
它急切地解释起来。
它的主人今年才三十岁,却患上了绝症。
它必须救他,哪怕散尽道行,哪怕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受尽酷刑。
若是主人正常老去,它绝不会如此,但主人还那么年轻,家里的小主人更是才两岁……它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家就这么散了。
说到动情处,它甚至低下了头,声音带着哽咽般的颤抖:“求求您,大人……”
然而,就在它以为能打动对方时,一道金色符箓毫无征兆地激射而出!
猫妖根本来不及反应,符箓已到了面前!
“喵呜——!”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声响起。
一道金光闪过,一个刻画着密密麻麻符文的金属圆球,缓缓落回了云笙掌心。
“你……你杀了它?”崔奕铭声音有些发干。
云笙抬眼看他,神情淡漠:“怎么,你心疼了?”
崔奕铭被噎了一下,有些尴尬:“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它刚才说,是为了救它的主人……”
“它有没有告诉你,”云笙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它今天来这里,原本是打算取你性命,用你的极阳魂魄去给它主人续命的?”
她向前一步,逼视着崔奕铭的眼睛:
“崔奕铭,你知不知道,但凡我再晚来一步,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崔奕铭的脸瞬间一白,他知道云笙从不说谎,尤其是这种事。
可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云笙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就笑了出来,笑声中带着浓浓的嘲讽。
她本就生得娇俏,这一笑,眼角眉梢染上薄红,更美了三分。
“崔奕铭,”她笑够了,才慢悠悠地开口,“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虚伪的一个人?”
崔奕铭像是被这句话刺中,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笙收敛了所有笑容,眼中只剩下一片冰冷。
他不知道的是,若非她早先在他身上留下了符咒,此刻的他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崔奕铭是万中无一的极阳体质,寻常鬼怪难以近身,但这种体质对妖物而言,却是无法抗拒的大补之物,如同饿狼眼中最肥美的鲜肉。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从妖物手中救下他了。
上一次,那只修炼百年的蛇精,也是冲着这身血肉来的。
再加上两人之前那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原本打算选个合适的时机,为他做法,彻底掩盖住这招灾的体质。
可现在……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只觉得意兴阑珊。
云笙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崔奕铭下意识向前追了半步,伸出手,嘴唇开合,最终却还是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季晨接到领导电话的时候,正低头翻着手里的尸检报告。
“您说什么?”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握着手机的指节不自觉地收紧,“不用查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这个案子被上面接手了,已经不是我们能管的范畴。”
“领导,这次是我们和h市联合办案,况且我们——”季晨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季晨!”对面打断了他,语气严肃,“服从命令!”
季晨喉结滚动了一下,所有的不甘和疑问都被这四个字堵了回去。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领导在那头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
他知道季晨为了这个案子投入了不少心血。但有些事他不能说得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