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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法森林·赤月接亲归途

夕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空。余晖透过茂密的树冠,在玛法森林的官道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仿佛给这片古老的森林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赤月与古彤共乘一骑,银甲红袍的少将军身姿挺拔如松,他一手揽着爱妻的纤腰,一手牵着缰绳,那缰绳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温顺地听从他的指挥。月蚀剑悬于腰间,剑穗上的同心结随风轻晃,似乎在诉说着两人之间的深情厚意。

“赤月哥,你猜我今日为何总犯困?”古彤忽然仰起脸,一双美眸如晨露般清澈,眼中闪着温柔的光芒。赤月低头看她,那如瀑布般的长发如丝般柔顺,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淡淡的幽香。

“可是昨夜没睡好?都怪我,不该拉着你聊到三更……”赤月满心愧疚,他心疼地看着怀中的娇妻,懊悔自己昨夜的疏忽。

古彤“噗嗤”一笑,宛如春花绽放,她的指尖轻轻戳了戳赤月的胸口,嗔怪道:“呆子!才不是呢!”

赤月一脸茫然,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会让古彤如此困倦。

古彤见状,不再卖关子,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轻声说道:“是因为我肚子里有了个小家伙,整日折腾我呢!”

“什么?!”赤月如遭雷击,他猛地勒住缰绳,白马“追月”受到惊吓,嘶鸣一声人立而起。赤月却浑然不觉,他的眼中只有古彤,以及她那尚未隆起的小腹。

他一把将古彤抱下马背,仿佛她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的双手颤抖着抚上她的小腹,那触感是如此真实,却又让他觉得如梦似幻。

“当真?我要当爹了?”赤月的声音沙哑得不成调,其中包含着太多的惊喜、激动和难以置信。

古彤红着脸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莹润的玉佩——正是秦家祖母给的“灵玉”,此刻玉中一缕金丝如游鱼般流转:“出我家门的时候,祖母偷偷塞给我的,说已感应到血脉气息……”

赤月突然仰天大笑,笑声惊起林间飞鸟。他一把将古彤举过头顶转了三圈,又慌忙轻轻放下,手足无措的模样逗得古彤直捶他肩膀:“傻子!别晃着孩子!”

夕阳的余晖透过马车窗棂,在锦绣软垫上洒下斑驳光影。古彤斜倚在赤月怀中,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尚未显怀的小腹。车帘随风轻晃,偶尔漏进几缕带着草木清香的晚风。

\"你说,这孩子会像谁多一些?\"古彤忽然仰起脸,晨星般的眸子里盛满温柔。她今日换了身藕荷色宽松长裙,发间只簪一支并蒂莲银钗,褪去新娘华服后更显清丽可人。

赤月正用匕首削着一块沉香木,闻言手中动作一顿。木屑纷纷扬扬落在锦毯上,散发出安神的香气。他低头凝视妻子依旧平坦的腹部,银灰色的瞳孔微微颤动:\"若是女儿,定要像你般明艳聪慧;若是儿子...\"他忽然卡壳,耳根泛起可疑的红晕。

古彤\"噗嗤\"笑出声,指尖戳了戳他紧绷的下颌:\"苍月山十万禁军少将军,说起战场兵法头头是道,提到自家孩儿倒成了锯嘴葫芦?\"

车外突然传来风无言刻意压低的咳嗽声:\"少将军,前方三里就是黑龙泉了,是否要绕道?\"

赤月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那日魔龙幻象中的场景,古彤就是在黑龙泉畔遭遇了不幸。他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握住了腰间的月蚀剑,剑身微微颤动,发出一阵细微的嗡鸣声。

这把月蚀剑自从在阿古达寺庙除掉蛊虫之后,对魔气的敏感度似乎变得更高了。赤月心中暗忖,难道黑龙泉附近有魔气存在?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古彤却抢先一步回答道:“不必。”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小手轻轻地覆盖在赤月紧绷的手背上,仿佛是在安抚他的紧张情绪。

“有夫君在,何须避讳?”古彤微笑着说道,眼中透露出对赤月的信任和依赖。接着,她调皮地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说:“而且,我听说黑龙泉的七彩鲤鱼对安胎很有好处呢。”

赤月凝视着妻子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心中的担忧渐渐被她的乐观所融化。他知道古彤一直想要一个孩子,而这个传说中的七彩鲤鱼或许真的能给他们带来好运。

最终,赤月无奈地点了点头,同意了古彤的提议。待风无言领命离去后,赤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

那是一块半成型的木雕,虽然还没有完成,但已经能够隐约看出它的形状——一个胖乎乎的娃娃正抱着一条锦鲤,模样十分可爱。

“这是?”古彤满脸惊喜地接过,目光落在手中的木雕上,一时间竟有些呆住了。

“方才偷偷刻的。”赤月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罕见的腼腆,“我娘说过,父亲给未出世的孩子雕玩具,能祈福消灾。”他的指尖轻轻抚过木雕圆润的轮廓,仿佛能透过这小小的木雕感受到未来孩子的温度。

古彤凝视着赤月专注的神情,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感动。这个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却如此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个尚未降生的小生命。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落浅浅的阴影,修长的手指上的剑茧也显得格外温柔,生怕会硌着未来孩儿娇嫩的肌肤。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古彤的身体猛地向前倾去。赤月的反应快如闪电,他迅速伸出手揽住古彤的腰,另一只手则撑住车壁,稳住了两人的身体。

挂在窗边的青铜风铃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惊扰,发出一阵急促的叮当声。原本舒缓的铃声此刻竟显得有些慌乱,似乎预示着某种不祥的事情即将发生。

“少将军!”风无言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带着明显的紧张,“泉水颜色不对!”

赤月掀开车帘的瞬间,浓重的腥气扑面而来。本该清澈见底的黑龙泉此刻泛着诡异的墨绿色,水面不断鼓起气泡,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翻腾。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泉边七根锁链中的两根竟已断裂,锈迹斑斑的铁链沉在泉底,像两条僵死的巨蟒。

\"全员戒备!\"赤月厉声喝道,银甲在暮色中泛起冷光。二十名西风家精锐立刻结成圆阵,将马车团团护住。这些战士腰间都配着特制的驱魔铜铃,此刻正发出高频震颤。

古彤突然捂住心口,腕上记忆手镯蓝光大盛。她痛苦地蜷缩起来,脖颈浮现出蛛网状的金色纹路——与那日情蛊发作时如出一辙!

\"泉里有东西在召唤我...\"她艰难地喘息着,瞳孔时而扩散时而紧缩,\"有个声音说...说孩子本该属于他们...\"

赤月一把扯下车帘裹住妻子颤抖的身躯,月蚀剑铿然出鞘。剑锋所指之处,泉水突然剧烈沸腾,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水下缓缓浮现。

\"带夫人先走!\"赤月跃下马车,剑尖划过掌心。鲜血滴入泉水的刹那,整个水面燃起幽蓝火焰。那黑影发出刺耳的嘶鸣,隐约可见是条生着人脸的怪鱼,额间嵌着枚熟悉的半兽人的标记!

风无言正要催马离开,古彤却挣扎着探出车窗:\"不能走!必须杀了这魔鬼!\",她突然咬破手指,在车窗框上画出血符,\"赤月哥,引它上岸!\"

赤月闻声变招,月蚀剑在空中划出北斗七星的轨迹。最后一笔落下时,天枢位突然射下一道银光,精准击中怪鱼眉心。那怪物吃痛跃出水面,露出布满脓包的腹部——上面赫然烙着先前见到的魔盒印记!

\"现在!\"古彤扬手抛出记忆项链。蓝光如网罩住怪鱼,它腹部的族徽开始融化,脓包里渗出黑色黏液。赤月趁机腾空而起,月蚀剑贯穿怪鱼天灵盖,剑气搅碎其颅内玉镯残片。

随着一声玻璃碎裂般的脆响,怪鱼炸成漫天黑雾。泉水恢复清澈,剩余五根锁链哗啦啦自动收紧,将某种无形之物重新拖回深渊。

古彤虚弱地瘫软在车座上,脖颈金纹渐渐消退。赤月匆匆返回时,看到她正轻抚小腹喃喃自语:\"宝宝不怕,爹娘把坏人打跑了...\"

“是那半兽人祭司的魔盒。”赤月收剑入鞘,眉头紧紧地皱起,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他们竟然能够追赶到这里来?”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惊讶和不解。

突然,赤月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猛地单膝跪地,将耳朵紧紧地贴在妻子的腹部,仿佛那里藏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让我听听……这小家伙有没有被吓到?”赤月的语气充满了关切和温柔。

古彤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有些羞涩地推了推赤月,娇嗔道:“才两个月大呢,能听出什么呀……”

然而,古彤的话还没说完,赤月突然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中了一样,整个人都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满脸都是震惊和喜悦。

“真的……真的踢了我一下!”赤月的声音有些发颤,这对于一向沉稳的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像一颗小星星在银河里轻轻地跳了一下!”赤月的形容让周围的护卫们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风无言捋着胡须,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感慨地说道:“老夫当年第一次当爹的时候,也是这般……”

然而,风无言的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一样,猛地闭上了嘴巴,警惕地望向西边的树林。

赤月瞬间恢复冷峻神色,指尖在剑柄上轻叩三下——这是西风家\"敌袭\"的暗号。果然,林间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隐约可见数十双发亮的眼睛在暗处窥视。

\"好像是魔族。\"赤月压低声音,\"看来有人不想我们平安回苍月山。\"他转向古彤时,眼神已化作温柔,\"夫人可还有力气施展秦家机关结界?\"

古彤深吸一口气,从发间拔下银钗。钗尖在她掌心划出血线:\"为咱们孩子,没有不行的事。\"鲜血滴落在赤月刚雕好的木娃娃上,那粗糙的玩具突然泛起柔和金光。

当第一支淬毒箭矢如流星般破空而来时,赤月眼神一凝,手中月蚀剑瞬间挥舞成一个完美的圆形。刹那间,银红剑气如同一把巨大的伞盖,猛然撑开,将他和古彤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古彤的结界也应声展开,一层金色的光芒与赤月的剑芒交织在一起。在这光芒与剑芒交融之处,一个虚幻的婴孩笑脸若隐若现,仿佛在嘲笑那些来袭的箭矢。

箭雨如蝗虫过境般撞上这奇异的屏障,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它们竟然如同冰雪遇到阳光一般,迅速消融。

\"结阵!\"赤月高声喊道。

西风家的护卫们闻声而动,他们迅速变换站位,腰间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在编织一张玄妙的音网。

古彤趁机咬破指尖,将鲜血涂抹在马车的四角。她口中念念有词,手中快速画出秦家秘传的\"四象守御符\"。

就在这时,一阵嚎叫声骤然逼近,如同地狱中的恶鬼在咆哮。二十余头体型巨大的魔狼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风,从树林中疾驰而出。这些魔狼的背上,还驮着一群面目狰狞的魔族人。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魔族人的眼眶中,竟然跳动着与黑龙泉怪鱼如出一辙的金色竖瞳!

赤月见状,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他手中的月蚀剑突然脱手飞出,在空中急速旋转。眨眼间,月蚀剑竟然一分为七,化作七道银色的剑光,如同月华泻地一般,朝着那些魔狼和魔族人席卷而去。

剑光所过之处,半兽人纷纷捂眼惨叫。原来,这些剑光如同手术刀一般,精准地剜出了它们眼中的金色光芒。

古彤趁机结印,那些被剑气剜出的金色光芒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纷纷朝着她手中的木雕娃娃飞去。而那木雕娃娃则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将这些游离的金芒尽数吞噬。

“孩子他爹。”激战中的古彤突然开口,声音中竟还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看来咱们宝宝的口味还真是独特呢。”

赤月闻言,手中的剑势不仅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愈发凌厉起来。只见他手中的长剑在空中急速舞动,瞬间激射出七道剑光,这些剑光如同闪电一般在空中交织,最终合成了一柄巨大的剑影。

这柄巨剑虚影气势磅礴,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压,狠狠地斩向剩余的半兽人。只听一阵惨嚎声响起,那些半兽人在巨剑的威力下,如同被腰斩一般,瞬间断成两截,鲜血四溅。

随着最后一缕金芒被木娃娃吸收,那原本粗糙的雕刻竟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打磨过一般,变得光滑无比,最终化作了一个憨态可掬的玉雪童子。

风无言在检查战场时,突然在某个魔族人的尸身上发现了一个烙铁印记。这个印记呈现出一种扭曲的龙形图案,环绕着一个奇怪的族徽,看起来十分诡异。

“是魔咒。”一旁的老护卫面色凝重地说道,“看来魔族也开始走出封魔谷了。”

赤月听到这话,脸色也变得阴沉下来。他小心地擦拭着手中的木娃娃,仿佛上面有什么不存在的灰尘一般。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道:“回山后,我要立刻闭关。我必须重新炼制月蚀剑,绝不能再让任何邪祟靠近她们母子。”

说罢,他的目光转向正在喝安胎药的古彤,眼神中的温柔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对了,”他接着说道,“派人去日鸿门送信,请东华子道长他们来苍月山小住一段时间。”

暮色完全笼罩官道时,马车再度启程。古彤枕在赤月腿上沉沉睡去,手中还攥着那个变得温润如玉的木娃娃。赤月轻轻梳理着她散开的长发,忽然察觉窗外飘起小雪。

一片雪花穿过车帘,落在他眉心。恍惚间,耳边响起沃玛的预言:\"月蚀之夜,因果轮回。\"赤月下意识抱紧妻儿,月蚀剑在鞘中发出清越龙吟,仿佛在回应主人心绪。

三百里外,阿古达寺庙的青铜鼎无火自沸。沃玛凝视着鼎中浮现的影像——赤月怀抱妻儿的剪影被纷飞雪花模糊,而鼎底暗处,五根断裂的锁链正悄然蠕动...

比奇皇城外围英雄城大军驻扎营地。

军营的篝火渐渐暗了下来,守夜的士兵换过第三班岗。月光透过帐篷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沙风盘腿坐在毡毯上,手中的酒囊已经空了,他却仍保持着仰头饮酒的姿势,喉结上下滚动,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说不出口的往事一并咽下去。

璃月抱着膝盖坐在他对面,紫眸在昏暗的油灯下泛着奇异的光彩。封印术法的银链在她腕间叮当作响,这是齐忠孝亲手布下的禁制。她本可以早些休息,却被沙风那句\"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总缠着你吗\"纠缠到了现在。

在说了很多对她用词精辟的赞美话语之后,帐篷里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过了好一会儿,沙风才像是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一样,缓缓地开口说道:“我四岁那年……”他的声音有些飘忽,仿佛是从很远的山谷里飘过来的一样,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囊上的皮革纹路,由于太过用力,指节都已经泛白了。帐篷外,夜枭的啼叫声不时传来,那声音尖锐而凄厉,仿佛能刺破人的耳膜,直刺进人的心里。这声音让沙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与他记忆中的某段惨叫声重叠在了一起。

“那天我躲在米缸里。”沙风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轻得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东西一样。他的眼睛盯着某个虚无的地方,似乎能透过帐篷看到那个遥远的、充满血腥和恐惧的场景,“从缝隙里,我看见父亲的头……滚到了院子里,血……把青石板染成了酱色。”

璃月的呼吸一滞。她抬头看见沙风粗犷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孩童般的迷茫,这个平日里嬉皮笑脸的男人此刻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弯了脊背。

\"母亲被三个男人按在香案上。\"沙风突然抓起酒囊狠狠砸向地面,麂皮囊撞在铁质灯架上发出闷响,\"她的裙子...她的裙子被撕成一条条的,像我们过年时挂的门帘...\"

帐篷里的空气凝固了。璃月看见沙风额角暴起的青筋,看见他脖子上那道平时藏在领巾下的伤疤正在剧烈起伏。她下意识去看沙风的眼神,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他的眼神让她想起受伤的雪域狼。

\"姐姐当时十二岁。\"沙风突然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她把我塞进米缸前,往我嘴里塞了块麦芽糖。那帮畜生拖着她头发往外走时,糖还没化完。\"

璃月的手指深深掐进自己的臂膀。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沙风总爱往她手里塞各种糖果,明白他每次看她吃甜食时眼中那种近乎贪婪的专注。那块永远化不完的麦芽糖,成了横亘在这个男人喉咙里十几年的刺。

\"我在米缸里数米粒。\"沙风的声音忽然平静得可怕,\"数到第一千八百四十三颗时,有个老爷爷把我抱了出来。他右臂只剩半截,胸口处的骨头白森森的...他说他是黄泉路的阴司。\"

帐篷外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火把的光影在帆布上晃动。沙风盯着那些晃动的影子,恍惚间又看见那天的火把如何将仇人的影子投在自家白墙上,像一群张牙舞爪的妖魔。

\"后来呢?\"璃月轻声问。她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厉害,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沙风咧了咧嘴:\"后来?后来仇人发现漏了个崽子,就把我带回他们老巢养着。\"他忽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个扭曲的烙印,\"看,这是'影阁'的标记。他们觉得把仇人的儿子养成自家狗很有意思。\"

璃月瞳孔骤缩。她下意识按住自己胸前的纹身——那是个与沙风烙印极为相似的图案,只是边缘多了圈荆棘般的花纹。

沙风的故事,自影阁的内部训练,讲到影阁的各种机关,到六岁时候,又再一次被神秘黄泉阴司救走逃离那个暗无天日的噩梦之所。

\"知道为什么我总缠着你吗?\"沙风突然凑近,酒气混着某种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你手腕内侧那个纹身,我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的手指虚点在璃月脉搏处,\"虽然加了装饰,但那绝对是'影阁'的.......。\"

璃月猛地站起来,银链哗啦作响。她紫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在看见沙风表情时僵住了——这个男人的眼睛里没有她预想中的仇恨,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

\"别怕。\"沙风忽然又变回那个嬉皮笑脸的模样,\"我早就不报仇了。\"他拍拍身边的毡毯,\"坐下听完嘛,后面还有更精彩的呢。\"

月光偏移了几分,照在沙风半边脸上。璃月这才发现他右眼下方有道极浅的疤,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她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那道疤,沙风整个人震了一下。

\"这是...\"

\"我六岁那年逃了出来时候,进了边境城市武校自己划的。\"沙风捉住她的手指,轻轻按在疤痕上,\"让它代表的我重生。\"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璃月的指尖,\"影阁那里的发生一切,我都能明白。\"

璃月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指尖窜到心脏。她突然用力抽回手,却在下一秒做了一件自己都没想到的事——她握住了沙风的手腕,力道大得让银链深深勒进皮肉。

\"那你现在呢,想杀我?\"她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

沙风怔怔地看着交握的手腕,银链在他们皮肤上硌出相同的红痕。他声音忽然轻快起来:\"后来我长到十五岁,趁着要和祖玛去他们草原生活的时候,把'影阁'老巢的坐标给了一个神秘红衣女子。\"他歪着头回忆,\"那天晚上的火烧得真好看,我在对面山头看了整夜。\"

璃月突然想起什么:\"什么神秘的女子?...\"

\"就是一个蒙着面的。我亲眼见到她指尖一弹一道火焰杀死了武校校长,我跪求这个神女,帮我复仇,\"沙风摇摇头,嘴角还挂着笑,眼睛里却一片荒芜,\"她用手摸了一下我的头顶,就又带我传回了过去那个血夜发生的时刻,真是神奇,神女仿佛明白了一切。对了,她穿着一身红色新娘长衣\"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个褪色的香囊,\"给我个这个,说有一日,会有个女孩认识。\"

夜风如同一双看不见的手,轻轻地掀起了帐篷的门帘,仿佛是要窥视里面的秘密。随着夜风的吹拂,那盏原本就摇晃不定的油灯终于不堪重负,火苗在风中摇曳了几下后,便彻底熄灭了,帐篷内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璃月突然感觉到有一滴温热的液体,轻轻地滴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这滴液体带来的触感,让璃月不禁一颤,她无法确定这究竟是沙风的泪水,还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涌出的泪水。

就在这时,沙风的声音在黑暗中缓缓响起,那声音在这片寂静的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所以啊……”他的话语中似乎蕴含着无尽的感慨和无奈,“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那个人一定是你。你和我是同一批进入影阁的,你还记得吗?”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了璃月的心上。璃月的身体微微一颤,她怎么可能忘记呢?那些曾经的记忆,就像被深埋在心底的宝藏,虽然平时被她刻意地遗忘,但只要有人稍稍触碰,它们就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沙风的手指,如同微风中的羽毛一般,轻轻地勾住了璃月颈间的银链。那银链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是他们之间那若有若无的联系。“我们都是被过去拴住的可怜虫啊……”沙风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悲哀。

璃月的心中猛地一痛,她像是被这股悲哀刺痛了一般,突然站起身来。随着她的动作,那串银链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哗啦声,在这寂静的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兀。她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朝着帐篷外走去,仿佛想要逃离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地方,“难怪这个人,那天齐府门前,怎么一直压着自己的招数打,原来这样!”

然而,就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猛地撞上了一个坚硬的物体。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守夜的士兵。那士兵手中的火把,将她的脸映照得格外清晰,同时也映出了她眼角那尚未干涸的泪痕。

“姑娘,您不能出去!”士兵看着璃月,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璃月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是要出去。于是,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猛地转身,快步走回了帐篷里。

帐篷里,沙风依然静静地坐在原地,月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洒在他身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边,使他看起来宛如一座雕塑。璃月缓缓地蹲下身子,在沙风错愕的目光中,她第一次主动地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那个香囊,\"璃月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沙风的手微微颤抖着,仿佛那香囊是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稍有不慎便会破碎。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怀中,缓缓掏出那个香囊。

香囊的布料已经微微泛黄,显然有些年头了,但上面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却依然清晰可辨。沙风轻轻摩挲着那两个字,仿佛能感受到字里行间蕴含的祝福和关怀。

当璃月接过香囊时,她的紫眸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她仔细端详着香囊,翻看着香囊的内衬,然后轻声说道:“这个针脚……”她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是雪域宫的独门绣法。”

璃月深吸一口气,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哼!这是她,唯一的一次母爱表现。”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苦涩,手指着香囊内里一个几乎看不见的雪花标记,“这是她的记号。”

帐篷外,启明星已经缓缓升起,微弱的光芒透过帐篷的缝隙洒在沙风的脸上,照亮了他那攥着香囊的手。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示出他内心的激动。

璃月注意到了沙风的变化,她突然有些后悔说出这个话。在她的刺客宣言里对这一切。甚至感觉,这些儿女情长的话,都是废话!

然而,就在她想要宣讲什么豪言壮语、刺客语录的时候,沙风却猛地把香囊塞进了她的手里。

“物归原主了。”沙风咧嘴一笑,露出那两颗标志性的虎牙,又变回了那个——没个正形的,帅帅的他,“就当做定情信物吧。”

璃月本该生气,本该把香囊砸回他脸上。但当她看见沙风眼中那片荒芜之下微弱的光亮时,她只是默默把香囊收进了袖中。

\"你去睡吧。\"她生硬地说,\"我想安静会儿。\"

沙风突然凑近,在她耳边轻声道:\"谢谢你听我说这些。\"他的呼吸带着酒气,却奇异地不让人讨厌,\"这是第一次...有人听完整个故事。\"

璃月没有回答。沙风快步走出帐篷,却在拐角处停下,把额头抵在冰冷的帐篷支架上。晨风吹散了他眼角的湿意,却吹不散胸口那种沉重i的闷痛。

帐篷内璃月悄悄展开手心——那里有沙风刚才偷偷塞给她的一块麦芽糖。糖纸上的指印温暖又鲜活,与记忆中某个血色黄昏里永远化不开的甜重叠在一起。

比奇皇城医馆内

一个少年眼睛睁开,他睁开眼时,光线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黑暗。

睫毛黏连着,每一次轻微的颤动都像剥开干涸的胶水。比奇医馆的天花板在视野里漂浮,顶部木条纹亮的得发青,带着医馆特有的、草药浸泡过的冷漠。

意识是迟滞的,像沉在沼泽里的铁块。他试着转动眼球,太阳穴立刻传来钝痛——这痛感很古怪,仿佛有人用棉花裹着锤子敲打他的头骨。

窗外的树影在墙上摇晃,那些晃动的光斑让他想起昏迷前最后的画面:刺目的车灯,尖锐的刹车声,以及自己像布娃娃一样飞起来时,看见的颠倒的世界。

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床单的褶皱硌在掌心。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这个认知像一滴冰水,顺着脊椎缓缓滑下去。

血鸭视网膜上还残留着传送阵爆发的强光,像一把烧红的刀子插在眼球后方。每一次眨眼,都像是用砂纸摩擦伤口。喉咙里泛着铁锈味,呼吸时肺叶像被无数细针穿刺——这是强行穿越空间裂隙的后遗症。

\"他还活着!\"

一个清脆的女声刺入耳膜,血鸭努力聚焦视线。朦胧中,他看到一张贴近的脸,杏眼圆睁,眉间一点火焰云印记红得刺目。少女身上带着药香和硝烟混合的气息,右手还捏着半截燃尽的符纸。

血鸭猛地挣扎起来,碎裂的肋骨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他必须找到烈九,这是他的使命。

\"别动!你经脉断了七成!\"少女按住他肩膀,指尖泛起淡青色灵力。血鸭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竹屋里,身上缠满浸透药汁的绷带。窗外传来浪潮声,远处隐约可见比奇城标志性的玄武岩城墙。

他张了张嘴,吐出的却是带着内脏碎片的血沫。传送阵的反噬比他想象的更严重——原本应该传送到比奇城中心的阵法,显然被叛徒动了手脚。血鸭用颤抖的手指摸向腰间,装着密信的玉简果然不见了,只剩半截断裂的绳扣。

\"你在找这个?\"少女从袖中掏出一块染血的玉牌,上面西风家族的徽记已经出现裂纹,\"我捡到你时,你手里死死攥着这个。怎奈何,我只能把你送我这里,我医术不精。\"

血鸭瞳孔骤缩。玉牌背面用秘法刻着叛徒名单,必须在月圆之夜用灵视才能显现。今天恰好是......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窗外,暮色中一轮满月正爬上桅杆顶端。

\"现在什么时辰?\"血鸭的声音仿佛是砂纸摩擦出来一般,低沉而沙哑,透露出一种疲惫和急切。

\"烈九……必须见到烈九……\"他喃喃自语着,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找烈九。

少女原本正专注地看着血鸭,突然间,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整个人都僵住了。紧接着,她腰间的玉佩竟然开始无风自动,发出轻微的颤动。

少女心中一紧,立刻警惕地后退了半步,与血鸭保持一定的距离。她瞪大眼睛,紧盯着血鸭,厉声问道:“你是谁?为何认识烈九?”

血鸭这才注意到少女腰间玉佩上的火焰纹章——那是齐家的标记。他心中一动,看来这个少女应该认识烈九。

然而,血鸭并不知道的是,命运之神竟如此巧妙地将他抛到了云裳面前。

原来,因为不放心烈九,云裳独自一人进城打探消息。而少女的嫉妒心思,却让她在无意间救了英雄城的人。

在相互告知身份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血鸭强忍着身体的剧痛,试图从竹榻上艰难地起身,想要向面前的人行礼并开口说话。然而,他的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刚刚撑起一点,便突然失去了支撑力,像一个被抽走了线的木偶一般,从竹榻上直直地滚落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随着他的摔倒,原本缠绕在他身上的绷带也被扯开,暗红色的鲜血迅速从伤口处渗出,形成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这是他垂死的身体发出的最后警告,但他不能就这样倒下,他必须坚持到月过中天。

“英雄城……毁了!”血鸭用尽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而随着咳嗽,更多的血块从他的鼻腔中倒灌出来,让他的呼吸变得更加困难。

“昨夜子时……玛法七十二门派联合内应……破了护城大阵……”血鸭继续艰难地诉说着,然而,一阵更为剧烈的咳嗽再次打断了他的话。这一次,他咳出的血水中竟然还混杂着一些的黑红色血迹,看起来受伤严重。

“不用找烈九,我去就行!”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云裳突然开口说道。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透露出一种霸气十足的气势。“就几个宵小之辈而已,看我去放一把火,把他们烧个精光!”

“啊,你去?你.....我们城主......”

云裳显然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了自信,她相信以自己的实力,完全可以轻松应对那些敌人。而且,能够为烈九排忧解难,对她来说也是一件非常乐意去做的事情。至于为什么不先告诉烈九,这位聪明的姑娘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

她抬头望着周兰芝和烈九在头顶上空浮现出的,她幻想的恩爱场面:“哼!你能为烈九付出什么?我去帮烈九,办真正需要办的事情!”云裳扬着眉毛对着空气说道。

可是在血鸭眼里看来,却是似乎对血鸭的质疑感到有些不满。

“您还是帮我找到城主.......”

“安心在这养着吧,三日内,就有消息了。”云裳轻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对了,把你说的巴将军的藏身地址给我。”

在得到确切地址后,云裳缓缓地抬起手,将脖子上的恶魔铃铛项链取了下来。这条项链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她轻轻地摇动了一下铃铛,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突然,血鸭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呼喊:“还未请教姑娘,你是我们城主的什么人?”

云裳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自信的笑容,她的声音响亮而清晰:“他大老婆!”

那个“大”字的声调格外重,似乎在强调她的地位。

“你说嘛?”血鸭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回答吓了一跳,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美如天仙的云裳。

然而,云裳并没有在意血鸭的反应,她继续骄傲地说道:“还没有用过传送神技呢。”

说罢,她再次摇动了铃铛,这一次,连续摇了两次。

随着铃铛的摇动,一道七彩之光骤然闪现,如同彩虹一般绚烂夺目。

就在血鸭惊愕的目光中,云裳的身形如同幻影一般,瞬间消失在了医馆之中。

“我靠,介是神仙啊!”血鸭惊得大叫起来,他的声音在医馆里回荡,“还有没有人啊,快来看九哥的神仙老婆啊!”

“哎呦我滴个亲娘咧!”血鸭一嗓子嚎出来,望着闻讯赶来的医馆人众,声儿都劈叉成另类语言了,“哥儿几个赶紧瞅瞅啊!九哥这媳妇儿,活脱儿神仙下凡啊!”

欲知后事如何 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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