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头,那股子血腥味和腐臭味,混在一块,熏得人脑门子疼。
王虎靠着墙,大口喘着粗气,他那条受了伤的胳膊,又在往外渗血。
云水瑶那张清丽的脸上,也沾了些不知是谁的血污,她手里的剑,还插在那巨型蜈蚣的甲壳里,一时半会儿竟拔不出来。
那两个斥候,也是一脸的后怕,瞅着地上那头庞然大物,那眼神,跟瞅着什么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妖怪似的。
许青山从那蜈蚣的尸首上,跳下来。
他腿肚子一软,也差点没站稳。
他把那柄厚背的砍山刀,往地上一插,这才算是撑住了身子。
怪医却像是没事人一般,他那双小眼睛里,全是光。
他绕着那蜈蚣的尸首,来来回回地转悠了好几圈,嘴里头还不住地“啧啧”称奇。
他从怀里,摸出一柄瞧着就锋利的小刀,也不嫌脏,蹲下身子,就在那蜈蚣黑漆漆的口器上,比划起来。
“这玩意儿,可是个宝贝。”
他一边说,一边用那小刀,小心翼翼地,从那巨大的口器根部,撬下来两个鸽子蛋大小的,黑色的囊泡。
那囊泡里,还装着些黏糊糊的,黑色的液体。
“这叫墨囊,里头的毒,霸道得很,见血封喉。”
怪医把那两个墨囊,用油布仔细包好,揣进怀里。
“可要是用对了法子,以毒攻毒,却又是那解百毒的,无上良药。”
他又在那蜈蚣的甲壳上,敲了敲,发出“梆梆”的声响。
“还有这身皮,比那最好的牛皮,还要坚韧三分。拿回去,硝制好了,做成内甲,寻常的刀箭,休想轻易戳穿。”
众人听着他那不紧不慢的,跟那数家珍似的调调,心里头那股子劫后余生的恐惧,也跟着散了不少。
他们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吃了些干粮,这才又把火把点亮,继续顺着那地下暗河,往前头摸。
可他们才又往前走了不到半里地,前头的路,就彻底没了。
一堆巨大的,不知是从哪儿塌下来的落石,把整个洞穴,都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那奔腾的地下暗河,就从那堆落石底下,一个瞧着不过脸盆大小的缝隙里,钻了进去,再没了踪影。
这一下,是真个没了路。
王虎那张刚有了点血色的脸,又白了。
他走到那堆落石跟前,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推了推其中一块最小的。
那石头,纹丝不动。
他把那柄厚背的砍山刀,往地上一扔,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他又一拳头砸在旁边的石壁上,震下来几块碎石。
“他娘的!真就没路了!”
“完了。前头是死路,后头是追兵。老天爷这是不给活路。”
洞里头,又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那轰隆隆的水声,在每个人的耳边,来回地撞。
许青山也没说话。
他走到那堆落石跟前,就着火光,仔仔细细地,在那潮湿的岩壁上,瞅着。
他那根手指,在那粗糙的石壁上,一点点的,摸索着,感受着那石壁上每一处细微的凹凸和温度变化。
云水瑶也走了过来,她瞅着那堆落石,那双清亮的凤眼里,也全是凝重。
“这落石,瞧着有些年头。怕是早就把路,给堵死。”
她又看向王虎,声音放低。
“别冲动,小心这洞再塌。”
许青山却没理他们,他那手指,忽然在一处不起眼的,长满了青苔的石壁上,停住。
他用手指,把那层滑腻的青苔,刮掉。
底下,露出来几道极浅的,瞧着就像是被人用刀子,刻意划出来的,横平竖直的印子。
那印子,很旧,也很模糊,不仔细瞅,根本就发现不了。
“这是...”
云水瑶也凑了过去,她瞅着那几道印子,那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讶异。
“这不像是天然生成的。倒像是...像是某种记号。”
许青山点了点头。
他又顺着那几道印子,往旁边摸。
果然,在相隔了七八步远的另一块岩石上,他又发现了同样的,几道划痕。
他站起身,瞅着眼前这堵瞧着就严丝合缝的石壁,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一片清明。
他晓得,这洞里,有别的路。
一条被人刻意藏起来的,秘密的道。
他让王虎,过来。
他指着石壁上一块瞧着就跟旁边没什么两样的,半人高的青石。
“虎子,用你那没受伤的胳膊,往这儿,使劲推。”
王虎瞅了瞅那石壁,又瞅了瞅许青山,虽说心里头纳闷,可他也没多问。
他深吸一口气,把那只完好的胳膊,抵在那块青石上,猛地一下,就用了力。
那青石,纹丝不动。
“再使劲!”
王虎那张黑脸,都憋红了。
他嘴里发出一声闷吼,那胳臂上,脖颈上,青筋一根根的,都蹦了出来。
“嘿!”
只听见一阵让人牙酸的,“嘎吱”的声响,从那石壁的后头,传了出来。
紧接着,那块被王虎推着的青石,竟真的缓缓地,往里头,陷了进去!
一个黑漆漆的,只够一个人侧身通过的,瞧着就像是人工开凿出来的,狭窄的隧道口,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一股子尘封了不知多少年的,带着点腐朽味道的,陈旧的空气,从那隧道里,涌了出来。
火把的光照进去,也被那黑暗吞噬,瞧不见底。
王虎瞅着眼前这邪乎的景象,那张开的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这...这...”
许青山没多话。
他从王虎手里,接过那支还在燃烧的火把,对着众人。
“都打起精神。里头什么光景,谁也说不清。”
他第一个,就侧着身子,钻了进去。
隧道里,那股子霉味更重,墙壁上,还渗着水,滑腻得很。
他们走了约莫百十来步,前头,才又渐渐宽敞起来。
这,像是一处废弃了不知多少年的,古老的矿道。
墙壁上,还留着些当年开凿时,留下的,整齐的镐印。
地上,也散落着几件早就锈得不成样子的,采矿的工具。
许青山瞅着眼前这黑不见底的,不知通往何处的,更深的洞穴。
他知道,他们,又一次,从一个死局里,活了下来。
可这前头的路,是生是死,谁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