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城市仍在晨曦中半梦半醒,青江新城地库被昨夜的湿气弥漫,混合着机油刺鼻的味道,让人呼吸间满是压抑。
警车如潜伏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停靠在三层地库通风井口,车身隐匿在黑暗的角落,未亮警灯。几名便衣队员身着灰黑色便装,他们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沉稳。他们如同鬼魅般,从各个楼道出口小心翼翼地向目标车辆所在区域逼近。
那辆车,是段良名下的深灰色雷克萨斯,此刻正停靠在摄像盲区的一角。通过调度岗哨录像和地下室监控的仔细调取比对,程望心中有了一个基本判断:人,大概率就在车里。
“他两个小时没有活动记录。”姜宛压低声音,通过耳麦向程望汇报,“未刷电梯卡,地库出口无影像,车牌自动识别系统也显示车辆未驶离。”
“但如果人已经转移,车内也可能是干扰物。”顾靖眉头紧皱,分析道,“我们不能排除他诱导跟踪者误判的可能性。这很可能是他设下的又一个陷阱。”
“兵分两路。”程望眼神坚定,语气低沉却有力地下令,“两人从西向通道静默靠近主车位,务必保持安静,远红外同步定位车内热源。其余人位于四点与七点方位待命,时刻警惕,控制所有出入口,绝不能让他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无论他是否在车里,我们今天必须摸到他的真正落点。”程望再次强调,目光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心。
顾靖看了他一眼,明白他这句“必须”,并非简单的命令,而是整个推理闭环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
时间在紧张的氛围中缓缓流逝。三分钟后,负责热源定位的队员传来消息:“目标车辆附近汇集的热源标定稳定,仅有一组中等体型男性热量输出,呈躺卧状态,位置接近驾驶位。”
“人在车里。”姜宛再次确认,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还在,且未醒。”
程望看着屏幕,缓缓点头,下达指令:“下令——破车控制,动作要快,直接带离,不做现场讯问。”
“通知预审室,启动审讯程序——我们没有时间慢慢等他自首。”
五分钟后,伴随着一阵玻璃破碎的脆响,段良被戴着黑色眼罩带出车外。他醒来时,嘴角带着一丝血迹,显然是破窗带离时头部不小心撞到了车门。所幸伤势并不严重。
当他被带入东城分局五号讯问室,面对审讯桌上三张熟悉的面孔时,他的反应出乎众人意料。他并未表现出丝毫惊讶,而是一如既往的冷静,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们终于来了。”他的第一句话,说得如此平静,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刻的到来。
程望没有应声,他面色冷峻,只是将桌上那份林姝的尸检图缓缓推到段良面前。
“她是不是以为你会救她?”程望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一把锐利的剑,直刺段良的内心。
段良的笑意微微僵住,几秒钟后,他缓缓低头,目光落在尸检图纸上,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她自己选择的。”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种无奈,“她说这世上没人能真正惩罚许澈,所以她必须死。”
“她死了,你活着。”程望冷冷地盯着他,目光如炬。
“这正是她要的。”段良抬起眼睛,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个男人,为她坐牢,另一个男人,为她苟活。”
“她是个完美主义者,从来都是。”段良微微苦笑,似乎在回忆着与林姝有关的过往。
这时,顾靖拿出他们在其车内找到的物证,一一摆放在桌上:一支细刃手术刀,刀刃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一副橡胶手套,质地厚实,没有丝毫破损;两包医用消毒棉球,包装完好无损;以及一份尚未销毁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了多条类似“替代杀人”“保险路径”“意志控制”这类的关键词。
“你很懂心理操控,也懂法医知识。”顾靖直视着段良的眼睛,缓缓开口,“但你忘了,她不是你一个人的棋子。”
“她没有反抗,你为什么还要补刀?”程望紧盯着段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愤怒与不解。
“她求我。”段良低声说,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她不想留下任何不确定。”
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悔意,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静。
“她怕许澈翻案,怕你们查到我。”
“所以她告诉我,必须死得彻底,死得干净。”
“你们是局外人,不会懂她有多恨——一个在婚姻里被精致压榨的女人,她的愤怒,比任何谋杀都残酷。”段良的眼神有些空洞,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审讯室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仿佛在为这场罪恶的审判倒计时。
程望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同重锤一般砸在段良的心上:“你以为她是在用你复仇,但她其实是在牺牲你。”
段良怔住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录下了你在案发前两日给她注射镇静剂的全过程。视频备份存放在她朋友邮箱内,定时发出。”
“你是她的第二把刀。”
“她要你,替她完成余下的表演。”
片刻后,段良猛然咬牙,拳头紧握,掌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低声咒骂:“她骗我……”
“她从来都骗你。”程望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他最后一眼,“你以为自己操纵了一场谋杀,但你只是她预设的——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