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繁华鼎盛的帝京城,如今虽未遭受大规模战火,却也难免显露出几分颓败与萧索。街市上的行人面色惶然,商铺关门者众多,一种政权更迭带来的迷茫与不安弥漫在空气之中。楚宫的飞檐斗拱依旧,只是那飘扬的旗帜已然换成了威严的大秦玄鸟旗。
这一日,一队规模不大却极为精干的队伍,在精锐甲士的护卫下,悄然入城。他们没有张扬的仪仗,只有几辆装载文书、典籍和测量工具的马车。为首者,一身青色文士袍,面容清俊,目光睿智而沉静,正是深受萧照渊信赖,稳定六州之地的——诸葛亮。
车队并不奢华,但车上悬挂的秦字黑旗,以及羽扇纶巾,气度雍容的诸葛亮,立刻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是大秦那位诸葛丞相吗?”
“诸葛孔明先生来了!”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城中传开。诸葛亮的名声,在原大楚北地早已广为流传,其贤能与仁德,甚至让许多敌国之民都心生敬仰。
诸葛亮入城后,选择了相对简朴的原帝京府衙作为办公地点。他做的第一件事,并非颁布秦法秦律,而是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连绵的战火导致农田荒芜,加之政权更迭的混乱,城中已有饥荒之兆。随着秦军的粮草源源不断运入,一座座粥棚在诸葛亮的亲自督办下,于城内各处设立。热气腾腾的米粥不仅温暖了饥肠辘辘的百姓身体,更在一定程度上消融了他们心中的坚冰。
紧接着,一道道盖着诸葛亮大印的安民告示贴满了大街小巷:
一、减免赋税:免除本年度全部赋税,三年内赋税减半,与民休养生息。
二、任用贤才:无论故楚旧吏还是民间贤士,只要有才德,皆可参与大秦科举,经考核后量才录用。
三、尊重习俗:大楚原有风俗节庆,不强制改变,但需遵守秦律!
四、兴修水利,重整田亩:官府组织流民,招募工匠,修复因战乱损坏的河道、堤坝,重新丈量土地,登记造册。明确土地所有权,分配无主荒地,发放农具种子,鼓励垦殖。同时严格限制地方豪强兼并土地。
五、兴办学堂:各郡县设立官学,乡学,鼓励适龄孩童入学,学大秦文字、秦律秦法。
这些措施,条条直指民生根本,务实而高效。
他常常轻车简从,深入市井乡村,亲自察看民情,倾听百姓疾苦,其谦和的态度、务实的手腕和显而易见的才华,逐渐开始赢得一些百姓的认可。
然而,阻力依然巨大。暗地里,怀念故国的遗老遗少暗中串联,散布流言;一些地方豪强阳奉阴违。他知道,收复民心,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这需要时间、耐心,更需要实实在在的德政。
与此同时,淮州。
曾经被大周军旗短暂遮蔽的天空,如今重新飘扬起了玄黑色的秦字大旗。大秦龙骧营的精锐在帝国水师战舰的掩护下,踏上了三郡之地。周军的撤退干净彻底,除了被破坏的少数关隘和带不走的营寨废墟,并未留下太多痕迹。
龙骧营并未过多停留,而是兵锋前出,直抵大周赖以屏障的天狼关之下,于关外十里处扎下坚固营寨,与关上守军遥遥对峙!这既是一种战略压迫,确保大周不敢轻易出关窥伺,更是要保障后方民心收复与制度同化的进度。
帝国的战略重心,已然内转。
萧照渊每日批阅着诸葛亮亲笔书写的奏报,看着上面关于户籍田亩的增长,流民的减少,水利、学堂的进展,他的眼神深邃如渊。
他知道,刀剑可以开疆拓土,但唯有仁政与秩序,才能让那片土地成为大秦永固的基石。诸葛亮的大楚之行,正是大秦这艘巨轮,在经历狂风骤雨般的军事扩张后,驶入耐心细致的内政建设的标记。
原大楚之地的黄昏,在大秦的德政下,似乎正透出一丝新的曙光。
大楚南境,行宫后花园。
春末夏初,南境的阳光已带上一丝暖热,花园内百花繁盛,与北方刚刚经历的血雨腥风仿佛是两个世界。
一袭素雅宫装的司徒静,正坐在凉亭的石凳上,耐心教导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年仅九岁的五皇子司徒杰和七岁的八公主司徒瑶,正摇头晃脑地跟着她诵读诗文,稚嫩的童声给这宁静的花园增添了几分生机,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这方小天地无关。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便被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穆远山一身风尘,神色凝重,引着两位重量级人物快步而来。一位是原大楚第一军团统帅司徒无恨,另一位则是原大楚大将军宇文霸天。这三人,几乎代表了南境所有的军事力量。
司徒静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并未因他们的同时到来而显露出丝毫讶异。她轻轻合上书卷,对身旁的侍女示意,将两位皇子公主带下去。
“殿下,”穆远山率先开口,声音低沉,“东境、西境...有确切消息了。”
司徒无恨接过话头,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悲怆:“东境司徒易王爷,未作抵抗,已向大秦献降,受封归命公,东境两州...已改旗易帜。”
宇文霸天紧接着,语气更是沉重如铁:“三皇子斩杀秦使,据城顽抗。武安君白起奉命西征,屠戮无数,十五万大军,近乎...鸡犬不留。三皇子被押解秦都,已被当众枭首,首级悬于城门示众。”
尽管早已料到结局,但亲耳听到司徒裕的下场,司徒静的指尖还是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沉默片刻,目光掠过三人的面容,最终投向远处天际的流云。
良久,她才微微垂下眼睑,看着石桌上那卷书册,轻声道:“本宫知道了。”
没有评价,没有决策,只有这简单的回复。但这区区五个字,却让在场的三位心中一沉。
司徒无恨忍不住上前一步:“殿下!东境已失,西境已亡,如今这大楚名义上还打着楚字旗的,就只剩下我们南境了!秦帝挟大胜之威,气势滔天,下一步必然是我南境!我们该如何应对,请殿下早做决断!”
宇文霸天也沉声道:“殿下,南境儿郎但凭殿下一声令下,纵使血战到底,亦不负大楚!”
他们目光灼灼,等待着司徒静的抉择,是战?是和?还是......
司徒静缓缓站起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与疲惫:“血战到底?然后呢?让南境的百姓,也经历一遍西境的惨状?让这最后的安宁之地,也化为焦土?让五弟和八妹也落得和司徒裕一般的下场吗?”
三个问题,如同三记重锤,敲在三人的心头,让他们一时语塞。
三人彼此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了然与无奈。他们皆知,以司徒静与秦帝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以及如今这悬殊的实力,南境这片最后的净土,归属大秦或许只是时间问题,以及一个...足够体面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