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汴梁城内,城南的都部署衙署里,施宜生正坐在案前,手里握着笔,却因风疾发作,手指不停颤抖,墨汁在纸上带起一团黑渍。
他今年已年过古稀,鬓发全白,海陵王虽因他出使南宋时泄露金军南下的机密而免了他翰林学士的职,却在去年他得风疾后,让他来汴梁医治,顺便辅佐完颜彀英。这也被好事者误传为被海陵王杀害。
此刻他穿着一身淡紫色官服,领口和袖口都磨出了毛边,却依旧整齐。
“大人,该歇息了。” 守将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碗汤药,“元帅出征前说了,城防有咱们盯着,您安心养病就行。”
施宜生接过汤药,温热的药汁滑过喉咙,带着苦涩的味道。
他摇摇头,目光落在案上的城防图:“不行,完颜彀英太过轻敌,总说义军不敢来偷袭。你看这西门,守军才五百人,还多是老弱,若义军真来,如何抵挡?”
守将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大人多虑了。汴梁是大金的南京,城墙高五丈,护城河宽三丈,义军就算来了,也攻不进来。再说,元帅带五万精锐去奔袭济州,义军主力都在河北,哪有功夫来偷袭汴梁?”
施宜生放下药碗,咳嗽了几声,脸色更显苍白:“当年我出使南朝,见他们水师精锐,这义军又善诡计,不可不防啊。。。”
话未说完,又一阵咳嗽袭来,他只能挥挥手让守将退下,独自望着窗外的夜色,心里满是不安。
黄河渡口,士兵们靠在芦苇丛中休息,有的握着兵器,有的枕着盾牌,呼吸渐渐均匀。
辛弃疾站在高处,望着汴梁的方向 —— 那里曾是大宋的故都,今夜,他们要将它从金军手中夺回。
李宝走到他身边,轻声道:“辛元帅放心,水师已备好五十艘哨船,夜里先搭浮桥,保证大军顺利通过护城河。”
辛弃疾点头,握紧了腰间的横刀,夏日的夜风吹过,刀鞘上的划痕嗡鸣声响起,像是耿元帅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突袭,奏响序曲。。。
汴梁城的夏夜,蝉鸣在残破的宫墙间回荡,与城头上金军士兵的鼾声交织在一起。
城南的护城河泛着暗绿色的水光,岸边的芦苇丛里,几只青蛙不时发出 “呱呱” 的叫声,掩盖了远处黄河渡口的动静。
施宜生披着一件薄披风,拄着拐杖,缓缓走上西门城楼 —— 他虽有风疾,却仍坚持夜间巡视,白日里守将的话让他始终放心不下。
城楼上的金军士兵大多靠着垛口睡觉,有的甚至把长矛扔在一边,怀里抱着酒壶,嘴里还哼着女真小调。
施宜生皱起眉头,用拐杖轻轻敲了敲一个士兵的肩膀:“醒醒!值岗时怎能睡觉?”
那士兵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是施宜生,才慌忙站起来,却还打了个酒嗝:“施大人,您怎么来了?这夜里凉快,没啥事。。。”
“没什么事?” 施宜生咳嗽了几声,手指向远处的黄河方向。
“完颜彀英元帅让咱们谨守城池,不是让你们在这儿喝酒睡觉的!若义军来偷袭,你们拿什么抵挡?”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威严,周围的士兵们纷纷惊醒,有的慌忙捡起长矛,有的赶紧把酒壶藏起来。
守将这时也走上城楼,看到这一幕,连忙打圆场:“大人,弟兄们日夜值岗也辛苦,偶尔放松些也无妨。再说,义军远在河北,哪能说来就来?”
施宜生瞪了他一眼,正要反驳,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 “哗啦” 声 —— 像是木筏划过水面的声音。
“什么声音?” 施宜生竖起耳朵,风疾带来的耳鸣让他听得不太真切。
他快步走到垛口边,借着月光往下看 —— 只见黑暗中,数十艘木筏正顺着护城河驶来,木筏上站满了人影,手里拿着长矛和云梯,正悄无声息地靠近城墙。
“不好!敌袭!” 施宜生嘶吼着,声音越发紧张而高亢。
他转身对着士兵们喊:“快放箭!扔滚木礌石!守住城门!”
可城头上的金军士兵刚从睡梦中惊醒,慌乱不堪 —— 有的找不到弓箭,有的摸不着滚木,还有人以为是施宜生看错了,站在原地发愣。
“咻咻咻 ——” 义军的箭雨率先落下,城头上的几个士兵来不及反应,就被箭射中,惨叫着从城楼上摔下。
李铁枪率领先锋营,踩着大宋水师刚搭好的浮桥,很快冲到城墙下,他挥起铁枪,将城墙上扔下来的滚木挑开,对着城上大喊:“城上的弟兄听着!你们的完颜彀英元帅已被咱们生擒啦!降者不杀!”
城上的金军士兵本就慌乱,听到 “完颜彀英被擒”,更是人心惶惶。
施宜生见状,强撑着风疾带来的不适,亲自拿起弓箭,搭箭拉弦 —— 可手抖得厉害,箭刚射出就偏了方向,落在护城河的水里。
他气得将弓箭扔在地上,对着士兵们喊:“别信他们的鬼话!元帅英勇,怎么会被生擒?快放箭!”
马全福这时与一队义军推着撞车,冲到城门下。
他大喊一声:“弟兄们,加把劲!撞开城门!” 士兵们齐声应和,推着撞车狠狠砸在城门上,“轰隆” 一声巨响,城门却纹丝不动 —— 这城门是北宋时修建的,用的是坚硬的榆木,还包着铁皮,想撞开显然要费一番力气。
马全福心中一动,对着城上大喊:“城上的弟兄!别抵抗了!城门已经被咱们撞开了!再抵抗就是死路一条!”
身边的义军士兵们也跟着喊:“快投降!咱们义军进城,投降不杀,不抢百姓的东西!”
城上的金军士兵们面面相觑,有的已经放下了弓箭,眼神里满是犹豫。
魏胜这时拎着一个坠城的金军小校首级 —— 这是方才刚刚斩杀的,那小校戴着将领的兜鍪。
魏胜将首级举过头顶,对着城上大喊:“看好了!这就是完颜彀英的首级!你们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城上的金军士兵们借着月光看清首级,顿时乱作一团 —— 有的扔下兵器,有的顺着城墙往城内爬,有的甚至打开了城头的小门,想要逃跑。
施宜生看到这一幕,气得浑身发抖。
他拔出腰间的佩刀,对着逃跑的士兵喊:“谁敢逃!我斩了他!”
可没人听他的 —— 士兵们早已没了斗志,只顾着逃命。
守将也慌了,拉着施宜生的胳膊:“大人,咱们也逃吧!义军太多了,守不住了!”
“逃?” 施宜生甩开他的手,咳嗽着说,“我食大金俸禄,当守大金城池!岂能逃跑?”
他举起佩刀,想要冲上去抵抗,却被一支义军的箭射中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淡紫色的官服。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垛口上,却仍不肯放下刀。
李铁枪这时已顺着云梯爬上城墙,他看到施宜生拄着拐杖,浑身是血却仍握着刀,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敬佩。
“老人家,别抵抗了。” 李铁枪收起铁枪,对着施宜生说,“咱们义军是来收复汉地的,不杀降者,更不杀老弱,你被俘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