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的战术包在腰间撞出闷响,他踩着沙砾往营地走时,指腹还在摩挲战术包外侧的暗扣。
石板残片贴着大腿,隔着两层布料仍能感觉到那丝若有若无的震颤,像极了2023年车祸前,黑风衣人敲车窗时,他腕表下加速的脉搏。
“沈哥。”林夏的声音从篝火旁飘过来。
她蜷在折叠椅上,终端屏幕的蓝光映得眼尾发青,苏红正往她手里塞保温杯,水蒸气模糊了她发梢的碎冰。
沈星河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起,古墓外的风裹着寒意灌进来,胡杨枝桠在月光下投出蛛网般的影子。
他在篝火边蹲下,战术包拉链拉开的瞬间,石板残片的幽蓝光芒便惊得苏红手里的保温杯“当啷”落地。
林夏的睫毛猛地一颤,终端“滴”地发出扫描声——她不知何时已经举起了微型光谱仪,红光在石板表面游走。
“这是……”林夏的指尖悬在终端投影的符文拓片上方,声音发颤,“和你那台初代iphone里的‘创世协议’底层代码……”她忽然哽住,指尖重重按在终端调取键上。
沈星河的呼吸顿住。
他记得那台藏在书房暗格里的iphone,是2007年发布会当天,他让海外团队抢的首批发售机。
背面刻着母亲手术当天的日期,而所谓“创世协议”,是他十年前在系统底层发现的一串乱码,当时以为是工厂测试残留。
投影在篝火上方的两组代码开始重叠。
金底黑字的“创世协议”与幽蓝符文像被磁石吸引般贴合,连断裂处的弧度都严丝合缝。
沈星河的指甲掐进掌心——他看见第17行乱码的位置,符文竟长出了细小的分叉,像藤蔓般爬进协议漏洞里。
“这不是巧合。”他的声音发涩,“赵无极的献祭仪式……”
“是重启开关。”林夏接口,她的手指在终端上快速划动,发顶的碎冰簌簌落下,“我查了腾讯服务器的时间戳备份,98年你重生那天的日志里,有段被覆盖的代码。”她调出一组绿色数据,“和这符文的运行逻辑……”
“像同母异父的双胞胎。”苏红突然插话。
她不知何时捡起了保温杯,杯壁的水痕在她掌心洇出淡青的印子,“我上周帮你修服务器时见过类似结构——用来锁定时间节点的锚点程序。”
沈星河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他想起三天前在老宅阁楼找到的古籍,泛黄纸页上画着与石板如出一辙的符文,旁边写着“观星派·重启术”。
当时赵无极站在阴影里,说要“用你的命换时空安宁”,现在想来,那浑浊的眼睛里藏着的哪里是决绝,分明是……
“他不是想毁掉你。”林夏的声音突然放得极轻,像怕惊碎了什么,“他是想让你重新开始。”她抬起头,睫毛上还沾着刚才的碎冰,“沈哥,你看这个。”她调出另一组数据,是2023年车祸当天的监控截图——穿黑风衣的人转过脸的瞬间,轮廓与赵无极青年时期的证件照重叠。
篝火“噼啪”炸响,火星子窜上夜空。
沈星河感觉有冰凉的东西顺着后颈往下淌,是冷汗。
他摸出怀里的初代iphone,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
当屏幕亮起的刹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原本空白的“创世协议”界面,此刻正随着石板的蓝光同步闪烁,每道闪光都在屏幕上烙下新的符文。
“你以为你赢了?”
阴恻恻的声音从墓道口传来。
欧阳青扶着石门走进来,他的考古服沾着新鲜的泥渍,左腕有道血痕,像被什么利器划的。
他怀里抱着半块青铜星盘,缺口处还沾着暗红色的东西,不知是血还是锈。
“重生循环。”他指腹摩挲着星盘缺口,目光扫过沈星河手里的石板,“每一次你改变历史,观测者的投影就更清晰一分。”他突然笑起来,牙龈泛着青,“你触发的不是开关,是请柬。”
沈星河的手按在战术包侧袋上,那里装着母亲的变异细胞样本——今早从医院冷藏柜里偷拿的,原本是想查她乳腺癌的病因。
此刻他盯着欧阳青手里的星盘,突然想起母亲手术前说的胡话:“星子落进盘子里,就能把坏东西隔在外面……”
“给我。”他伸出手。
欧阳青的笑僵在脸上:“你疯了?”
“给我。”沈星河重复,声音沉得像压着块石头。
他想起昨夜在医院陪护时,母亲的手突然攥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骨头里:“小星,妈梦里看见块盘子,和你奶奶的金镯子一起埋在老槐树下……”
欧阳青的喉结动了动。
他盯着沈星河眼里的光,那是种让他想起自己二十岁时的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
他松开手,星盘“当”地落在沈星河掌心。
细胞样本管与星盘接触的瞬间,沈星河听见某种类似齿轮咬合的轻响。
青铜表面的锈迹簌簌剥落,露出下面刻着的十二星宿图,而母亲的细胞在培养皿里疯狂增殖,竟在星盘缺口处长出半透明的膜,像婴儿的胎衣。
“文明隔离层。”林夏突然低呼。
她的终端投影里,星盘、石板、iphone的代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合,形成一个旋转的光茧,“这不是重启开关,是……”
“隔离观测者的屏障。”沈星河接口。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手臂往身体里钻,是母亲细胞里的某种能量,带着她常用的雪花膏味道。
他将星盘对准iphone的充电口,金属相触的瞬间,屏幕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协议启动。”机械音从iphone里传出,是他十年前设置的声控密码。
古墓外的风声突然停了。
胡杨的影子不再摇晃,篝火的火星悬在半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沈星河看见意识海里的金银光带重新纠缠,却不再是之前的撕裂状,而是织成了一张细密的网。
“你终于明白了……”
沙哑的声音从iphone里溢出。
赵无极的脸浮现在屏幕上,比记忆中年轻二十岁,眼角还没有皱纹。
他的目光扫过沈星河,扫过林夏,最后落在星盘上,“我们不是敌人,是镜像。”
“不是镜像。”沈星河轻声说。
他想起前世父亲醉酒的夜晚,自己摔门而出时母亲追出来的身影;想起重生后第一次给林夏递的那瓶橘子汽水,她耳尖泛红的模样。
这些都是赵无极没有的,“是不同选择的我们。”
iphone屏幕缓缓熄灭。
但就在完全暗下去的前一刻,新的界面开始加载——淡蓝色的进度条上,“时间隔离协议:执行中……”几个字泛着微光,像黎明前的启明星。
林夏的手悄悄覆上沈星河的手背。
她的掌心还带着终端的余温,而他能感觉到,战术包里的石板仍在轻轻震颤,像在回应什么远方的呼唤。
古墓外,胡杨的影子重新开始摇晃。
篝火的火星“噗”地坠地,溅起几点细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