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的城墙，在黎明前最深的寒意中，像一头遍体鳞伤的巨兽，沉默地匍匐在广袤的荆楚大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那是未干涸的血迹的铁锈味、人体汗液的酸馊味、烽火燎烧的焦糊味，以及无处不在的、死亡即将来临的绝望气息。
林凡的意识，便是在这人间地狱般的环境中，猛然苏醒。
冰冷的触感并非来自他熟悉的床榻，而是身下沾染着暗红污渍的冰冷青石砖。耳边是压抑的喘息、断续的呻吟，以及军官粗野的呵斥。他睁开眼，看到的是残破的、沾满干涸血沫的城垛，灰败压抑仿佛永远看不到阳光的天空，还有周围一张张年轻或苍老，却同样被恐惧和麻木刻满的脸庞。
记忆的碎片瞬间整合——神雕侠侣，蒙古大军，襄阳围城，身份：炮灰营弓手。任务：存活七日。
“地狱开局……”林凡心中低语，但一股奇异的兴奋感却压过了本能的不安。炮灰？对拥有那个“它”的自己而言，这修罗场，或许正是最完美的进化温床。
“都他妈给老子打起精神！鞑子的狼崽子闻着味就要上来了！谁敢后退半步，老子认得你，军法可不认得你！”一个穿着陈旧皮甲、满脸横肉的壮汉提着鞭子巡弋而来，他是这支炮灰小队队长王老五。他凶狠的目光扫过蜷缩在墙根的士兵，最终落在刚刚坐起身，眼神还带着几分茫然的林凡身上。
“啪！”
鞭子带着恶风，抽在林凡脚边的地上，溅起呛人的尘土。
“尤其是你，新来的雏儿！”王老五唾沫横飞，指着林凡的鼻子，“看你那细皮嫩肉的样儿！待会儿要是敢腿软装死，不用鞑子动手，老子亲手把你丢下城去喂狗！”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那是老兵油子在发泄自己的恐惧。林凡抬眼，平静地看了王老五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新兵应有的惶恐，也没有老兵常见的桀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这种无视让王老五感到一拳打在了空处，他脸色更加难看，啐了一口，正要再骂——
“呜——嗡——！”
低沉、苍凉、如同垂死巨兽哀嚎的牛角号声，猛地从城外传来，撕破了短暂的寂静。这声音仿佛带着冰冷的钩子，剐蹭着每一个守城士兵的心脏。
“箭雨！隐蔽！举盾！”声嘶力竭的呐喊从城墙另一端炸响，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
刹那间，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并非乌云蔽日，而是无数支黑压压的箭矢，如同择人而噬的蝗群，带着令人牙酸的尖啸，从城下抛射而至，编织成一张死亡的巨网，覆盖了整个城头！
“蹲下！快蹲下！”经验丰富的老兵们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拼命将身体蜷缩在垛口和蒙着生牛皮的木盾之后，恨不得将自己融入城墙砖石的缝隙里。
林凡的动作，似乎总是慢了半拍。或者说，他体内每一个进化因子都在渴望着这场“洗礼”。他甚至微微侧身，调整了一个角度，确保自己的肩膀、手臂和大腿，能最大限度地暴露在这片金属风暴之下。
“噗嗤！”“呃啊！”“我的眼睛！”
利刃撕裂血肉、骨骼的沉闷声响，与人类临死前短促的惨嚎交织在一起，奏响了战场最残酷的序曲。林凡感到左肩一阵剧痛，一支粗长的狼牙箭已经洞穿皮肉，牢牢钉在他的骨头上！紧接着，右臂和大腿相继传来撕裂感，又是两支箭矢深入肌体！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猛地向后撞在城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哈！那小子，完蛋球了！”王老五将自己缩在厚重的盾牌下，透过缝隙看到林凡身上那三支颤巍巍的箭杆，脸上露出一丝残忍而快意的笑容，“废物就是废物，死得比谁都快！”
然而，他预想中林凡倒地气绝的场景并未出现。
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却又在瞬间被一股奇异的暖流击退。林凡只觉得中箭处传来一阵剧烈的麻痒，仿佛有无数细微的生命在伤口处蠕动、重组、强化。脑海中，清晰而冰冷的提示音接连响起：
【受到箭矢穿刺伤害，骨骼密度+10%，肌肉纤维韧性+15%，箭创加速愈合中…】
【受到箭矢撕裂伤害，动态视觉捕捉能力+5%，神经反射弧优化+10%…】
【生命受到威胁，肾上腺素分泌提升，气血上限永久微弱增幅…】
力量！清晰无比、汹涌澎湃的力量感，正从伤口处向着四肢百骸疯狂奔涌！那插在他身上的箭矢，此刻不再是夺命的凶器，反而像是三根连接着生命源泉的导管，将强大的能量注入他的体内。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血腥与死亡的气息，此刻竟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振奋。右手猛地抓住肩头的箭杆，五指用力——
“嗤啦！”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支深入骨头的箭矢，被他硬生生从体内拔出，带出一溜血珠和些许碎肉。伤口处鲜血涌出，但仅仅流淌了不到半息功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凝固，结成了一层暗红色的血痂！
在周围士兵如同见鬼般的目光注视下，林凡面无表情，如法炮制，将右臂和大腿上的箭矢也一一拔出，随手扔在地上，发出“铛啷”的清脆声响。他活动了一下脖颈和四肢，关节发出噼啪的、如同爆豆般的脆响，之前的虚弱与疼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精力与强韧。
“怪……怪物啊！”旁边一个年轻士兵手指颤抖地指着林凡，脸色惨白如纸，牙齿咯咯作响。
王老五也彻底懵了，张大了嘴巴，眼珠瞪得几乎要突出眼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凡没有理会这些目光。他的视线越过城垛，投向城外。箭雨的密度开始减弱，而下方，如同黑色蚁群般的蒙古步兵，扛着无数云梯，发出野性的嚎叫，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城墙发起了疯狂的冲击。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战鼓声、脚步声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声浪，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和神经。
“还……还愣着干什么！鞑子上来了！给老子顶上去！顶上去！”王老五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色厉内荏地挥舞着战刀，尤其指向林凡，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去那个缺口！要是放一个鞑子过来，老子砍了你的头！”
林凡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冷、深邃，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王老五被这眼神一刺，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林凡不再多言，弯腰从一具尸体旁捡起一把卷了刃、沾满红白之物的制式腰刀，掂量了一下，便不紧不慢地走向那段因为之前擂石轰击而坍塌出的城墙缺口。这里没有垛口掩护，位置突出，将是蒙古兵攀登的重点，也是死亡概率最高的地方。
几乎在他站定的瞬间，一个凶悍的蒙古兵便嚎叫着从云梯顶端跃上缺口。他戴着皮帽，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手中弯刀划出一道寒光，直劈林凡的面门——在这个蒙古兵看来，这个孤身站在缺口的年轻汉兵，无疑是吓傻了的待宰羔羊。
“死！”蒙古兵咆哮着，刀锋凌厉。
林凡似乎真的“躲闪不及”，或者说，他昂起的额头，正迎着那劈落的刀锋！
“锵！”
金铁交鸣之声炸响，甚至溅起了几点火星！
【受到头部锐器劈砍伤害，头骨硬度+25%，物理反震效能+8%…】
林凡只觉得额头像是被一根沉重的铁棍敲了一下，微微发麻，连油皮都未曾破损。而那蒙古兵却感觉刀身传来一股汹涌的巨力，虎口瞬间撕裂，鲜血淋漓，弯刀哀鸣着脱手飞出！他愣在原地，看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手，又看看林凡完好无损的额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茫然。
“只有这点力气吗？”林凡咧嘴，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在那蒙古兵被恐惧冻结的刹那，他手中的腰刀已经如同黑暗中探出的毒蛇，后发先至，精准而冷酷地刺穿了对方简陋的皮甲，从胸口透入，后背穿出。
蒙古兵眼中的惊骇凝固，身体软软地瘫倒。
下一刻，更多的蒙古兵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缺口处涌了上来。其中一名身着铁札甲，手持沉重狼牙棒的百夫长尤为醒目，他显然注意到了这个瞬间击杀他手下士兵的“硬点子”。
“该死的南人狗，受死！”百夫长怒吼一声，声若洪钟。他双臂肌肉虬结，沉重的狼牙棒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拦腰向林凡横扫而来！这一棒凝聚了他全身的力量，足以将一名全副武装的重甲步兵连人带甲砸成肉泥！
林凡依旧没有闪避，他甚至微微侧身，用腰腹部位，主动迎向了那布满铁刺的棒头！
“嘭！！”
一声如同重锤擂鼓的闷响炸开！林凡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脚下踩踏的青砖甚至出现了蛛网般的细微裂纹。
【受到钝器重击伤害，内脏强度+15%，肌肉缓冲效能+20%，钝器冲击抗性显着提升…】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又被强行咽下。痛楚是真实的，但更强烈的，是进化带来的、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的舒爽感！更强大的力量从身体深处迸发出来！
“该我了。”林凡低语一声，声音平静得可怕。在百夫长因武器上传来的巨大反震力而手臂酸麻、面露惊愕的瞬间，他手中的腰刀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寒光，自下而上，以一种诡异而刁钻的角度撩起！
“嗤啦——哗！”
精铁打造的札甲，在这蕴含了恐怖力量的一刀面前，如同脆弱的纸片般被轻易撕裂！刀锋毫无阻碍地划过肉体，从胯下直至胸口！百夫长甚至没能发出惨叫，只是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腔内蠕动的脏器混合着滚烫的鲜血，如同破口袋里的杂物般哗啦啦流淌出来……他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
一瞬间，以林凡为中心的这片区域，出现了短暂的死寂。
无论是疯狂进攻的蒙古兵，还是拼死抵抗的守城士兵，都被这血腥、暴力到极致的一幕所震慑。
“他……他杀了百夫长！”
“天神保佑！兄弟们，跟着这位好汉，杀鞑子啊！”
短暂的寂静后，是守城士兵们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爆发出的惊人勇气！
林凡如同一个不知疲倦、永不磨损的杀戮机器，开始游走在城墙最危险、压力最大的地段。他不再一味硬抗所有攻击，进化带来的超凡速度和反应让他能够进行有效的闪避和格挡，但他依旧会“刻意”地让自己承受一些非致命的伤害——刀锋的划伤、流矢的擦碰、甚至偶尔飞溅而来的碎石。
每一次受伤，都让他身体的某项机能得到微小的提升，都在为他的进化之路添砖加瓦。他的刀法依旧毫无章法可言，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只有最简单、最直接、最高效的劈、砍、刺、撩，每一招都融合了在生死边缘进化出的战斗本能，专挑蒙古军中的十夫长、百夫长等军官和最为勇猛的战士下手。
他所过之处，蒙古兵凶猛的攻势为之一滞，如同沸汤泼雪，守军的防线压力骤减。他一个人，仿佛成了一面移动的、不可摧毁的壁垒。
当夕阳如同一个巨大的、泣血的伤口，缓缓沉入远方的地平线时，持续了一整天的血腥攻防战，终于暂时落下了帷幕。
城墙上下，尸积如山，残破的兵器、旗帜散落一地，暗红色的血液几乎将每一块墙砖都浸透，在夕阳余晖下反射着妖异的光泽。
林凡独自一人坐在那段被他守住的缺口垛口上，手中拿着一块破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把早已彻底卷刃、甚至崩出几个缺口的腰刀。他身上的衣甲破烂不堪，被干涸和未干的血污浸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但破烂衣物下裸露出的皮肤，却光洁紧实，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连一道最细微的白痕都找不到。
残阳如血，给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悲壮而神秘的金红色光边。
周围的士兵，包括那个兵痞队长王老五，都自发地离他一段距离，不敢靠近，更不敢打扰。他们用混杂着敬畏、感激、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的目光，偷偷打量着那个孤独的身影。低沉的交谈声在人群中窃窃私语地流传开来，一个充满敬畏的绰号，不胫而走：
“不死的……死神……”
林凡对身后的议论充耳不闻，他的目光越过布满尸骸的城墙，投向远方那连绵不绝、灯火初上的蒙古大营，眼神幽深如古井。
第一天，过去了。存活任务，仅仅是这场进化盛宴的开胃菜。这座名为襄阳的熔炉，和他通往未知巅峰的进化之路，都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