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奚月奴身边宫女根本没有退让的意思,壅王妃自鼻孔中冷笑一声。
她刚被林皇后拒绝并教育了一通,不许她和壅王胡闹,搞什么过继不说。皇后话里话外的意思,竟十分推崇瑞王妃奚氏。
想到这女人腹中又怀了身孕,让瑞王也有了一争之力,壅王妃心中更不是滋味。
若奚月奴是和自己一样的世家贵女,她也不敢就真的如何。偏偏这个瑞王妃,原本不过是个卑贱侍妾,弄掉了自己的嫡姐,才得了这天大的好运。让壅王妃如何能心服?
她越过自家侍女,上前至奚月奴跟前,眼睛闪电似得在奚月奴周身上下一转,冷道:“不是个宜男相。别折腾了这好大一圈,结果生出一个女儿,没得叫人耻笑。”
奚月奴没有心思跟壅王妃胡闹,只淡淡道:“男孩女孩都是瑞王的血脉。三皇嫂膝下,不也是两位小郡主吗?”
不想这一句话却戳到了壅王妃没有儿子的痛处。
她停了脚,侧过脸来冷冷看向奚月奴,“弟妹好伶俐口齿,不怪能从侍妾一跃成了瑞王妃。这样的福分,可不是人人都有。”
这是讽刺奚月奴出身不正。
奚月奴身后的宫女闻言都面露不忿,只看向奚月奴,希望主子允许她们开口反驳。
可奚月奴也只是淡淡一笑,“我不及皇嫂有福气。”
壅王妃心中不悦,根本不在乎奚月奴怎么说,就是要言语间把她踩下去,心里才觉得舒服。她眉峰一挑,冷笑道:“儿女福分都是说不准的事情。弟妹别以为自己使尽心机,成了瑞王妃,就能事事顺意。女子怀胎十月,有大半年呢,到时候生不生得出,生出个什么,都还是未可知之事。弟妹,千万小心。”
她这话说得恶毒,似是在咒奚月奴生不出。
不想这话听在奚月奴耳中,反觉有几分悦耳。她根本就不想生,正愁腹中的孩子打不掉呢。
没想到壅王妃看奚月奴面上淡淡的神情,也并不做答,心中更是不悦。好似竭尽全力地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一般,浑身不舒服。
这个瑞王妃大概也知道自己出身微末,是没法子跟她这样正经的高门贵女争竞的。壅王妃愈发口无遮拦:“听说老四甚是爱重于你?你这月份再大些,便能请老夫人到身边来照顾了。”她顿了顿,突然掩唇一笑,“抱歉,皇嫂忘了,老夫人……已是驾鹤西去了。”
两人原本是并排走着。
奚月奴脚步微微一顿,转头看向壅王妃。
她面上没了刚才无所谓的敷衍笑意,眼底闪过一抹锐光。
壅王妃犹自不觉什么,反而扬声道:“老夫人也是没福,若能延挨到现在不死,不就能跟着弟妹一齐鸡犬升天了?嗐,看皇嫂这张嘴!什么鸡犬啊,老夫人哪里是鸡犬?她啊,本是奚家的妾室。妾吗,猪狗不如的东西……”
她只顾着口头里说得快意。
冷不防两人已慢慢行到荷花池旁。
盛夏季节,一片一片碧绿的荷叶已在水面上铺陈开来,有的上面还滚动着银色水珠,十分耀眼。
壅王妃自顾自说着,“可惜,做妾的人天生就是没福气,竟早早死了。不过也好,老夫人没了,没人知道弟妹切实出身,将来也少了许多口舌是非。弟妹,你说是不是?”
她以手帕掩唇,低笑着看向奚月奴。
这一路走来,壅王妃已经拿准了,这瑞王妃就是个胆小怕事的软柿子,可以随便捏。
不想,下一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掀在壅王妃脸上。
壅王妃张着嘴,口中正要说出的话,一下子被打忘了。就这么口型扭曲地,愣在了原地。
她出身侯府,也算是大穆一等一的贵女,从小到大哪里挨过这种打?
更何况奚月奴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打得壅王妃半张脸高高肿起。
“你、你、你这贱人,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虽是气急了,可壅王妃到底是贵女,只会学着奚月奴的样子,扬起手颤颤巍巍地要打回来。
不妨奚月奴对着她,竟是一笑。
这笑容,真如冰消雪融,日光映照在花枝之上一般灼人眼目。
壅王妃被打得浆糊一片的大脑,完全不明白……这个贱人瑞王妃打了自己,明明是惹上了大事,她怎么……还敢笑。
奚月奴几乎要笑出声来。
她本不愿与壅王妃为难。
可谁家她非要提到自己的娘?既然她牙尖嘴利,这般的不肯安分。那……
自己腹中这个孩子,可就要算在壅王妃身上了。
下一刻。
“啊!瑞王妃!”
奚月奴身后的宫女们惊慌呼喊。
只见奚月奴与壅王妃对面站着,身子不知怎得摇晃了一下。
就在壅王妃耳光要落到她脸上的前一刻。
“噗通”
“哗啦啦啦……”一片水声。
被奚月奴挡在身后的宫女狂呼:“瑞王妃落水了!来人!快救人啊!”
一入荷花池,冰凉的池水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别看是盛夏天气,水底还是阴寒冰冷。
所幸奚月奴入水时做了准备,闭了气,没叫池水钻入口鼻。
她自然是故意的。
指望靠这一下,能落掉腹中的孩子。故而在水下也少了几分惊惶。
奚月奴慢慢地向下沉坠。她仰头,看向荷叶之间,水面上透下来的日光,一点一点的,宛如碎金。池水灌进她绣着雏凤纹的衣袖,把衣袖完全展开来。这原本坠着无数金玉的衣袖在水下失了重量,如羽翼一般轻。
倒叫奚月奴觉得身上一松,仿佛所有的束缚,都已不见。她可以自由自在地,就好像游鱼,或是飞鸟……
奚月奴唇角噙着笑意,慢慢闭上眼睛。
真希望,这次能成,能放她出去……
再睁眼,入目的是翊坤宫中,自己熟悉的帏帐。
耳边传来壅王妃的哭声,还有一道陌生的男子声音。
“沈摧,论出身,你是贵妃之子,本王却是记在皇后膝下的嫡子!论长幼,你是本王的弟弟。你如何敢叫本王的正妻,跪你那个来历不明的王妃!快、快叫她们松手,让你皇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