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衙内威武!”
“刘大学士才是国之栋梁!”
姐儿们浪声浪气地捧着。
刘琦喝得更来劲了,一把推开怀里的姐儿,晃晃悠悠站起来,走到窗边,指着皇宫的方向:“看着吧!用不了多久,那阉人就得滚蛋!”
窗外那声“滚蛋”刚落,里头便有人嚷嚷:“谁!哪个不长眼的,敢扰了本衙内的兴致!”
刘琦骂骂咧咧地转过身,预备着好好教训一下外面的人。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的人一身大理寺少卿的官袍,腰板挺得笔直,正是郭涛。
“刘琦。”
郭涛的声音平平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酒后胡言,泄露朝中机密,还敢在此地扰乱视听,跟我走一趟。”
“你,你们是干什么的?”刘琦酒意去了七八分,腿肚子有点软,嘴上却还硬气。
“我爷爷,那可是刘承恩!当朝大学士!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试试?”
郭涛懒得与他废话,只朝身后抬了抬下巴。
“拿下。”
两个差役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刘琦胳膊拧到背后。
“放开!放开老子!我爷爷是刘承恩!他饶不了你们!”
刘琦的叫骂声,在醉仙楼的夜里格外刺耳,传出去老远。
次日一早,京城里的空气都透着股说不出的紧绷。
粮价,又涨了。
涨得人心慌。
“还让不让人活了!这一斗米,都快赶上以前半个月的口粮钱了!”
“都怪那个李太傅!什么新商税法,我看他就是想把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往绝路上逼!”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抱怨。
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还传出了一首童谣:
“月儿弯弯照高墙,阉人当道米粮慌。
东家哭,西家叹,何日能见青天亮?”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这矛头直指李长安。
凤仪宫。
皇后慕容雪换了一身素净衣裳,眼眶周围泛着红,对着乾帝,帕子都快绞碎了。
“陛下,您听听宫外头,那些百姓的怨气都快冲天了。”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
“臣妾也晓得李太傅是一心为国,可这新法……是不是太急了些?”
“再这么下去,臣妾真怕……怕会动摇国本啊。”
慕容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臣妾斗胆,请陛下三思,是不是……先将李太傅的职权放一放,也好安抚一下民心?”
乾帝手里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吹开漂着的茶叶沫子,看都没看地上的皇后。
“皇后多想了。”
他把茶盏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搁,轻飘飘地吐出一句。
“李爱卿是国之栋梁,朕用人不疑。”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朕,只要结果。”
皇后跪在那儿,身子微微一颤,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督察署。
李长安手里捏着一卷公文,高明正在一旁禀报京中各处的情形。
“督主,刘承恩那老家伙,天不亮就跑进宫里哭天抢地,说咱们大理寺胡乱抓人,要陛下给他个说法。”
郭涛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几分不屑。
李长安放下公文,端起手边的茶,轻轻呷了一口。
“陛下如何说?”
“陛下就回了他一句‘子不教,父之过’,把他打发回来了。”
郭涛说完,自己先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李长安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
“时辰也差不多了。”
他站起身。
“传令下去,咱们的平价粮铺,开张!”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京城东南西北四个城门方向,同时响起了震天的锣鼓。
数十家铺面,一夜之间全都挂上了“督察署平价粮铺”的崭新招牌,在百姓们半信半疑的张望中,齐刷刷地卸下了门板。
铺子门口,用墨汁写得斗大的告示格外醒目:
上等白米,每斗只卖市价七成!
每人限购两斗,有多少卖多少,绝不藏私!
“七成?真的假的?”
“去瞅瞅!别是糊弄人的!”
人群像是被什么东西推着,呼啦啦全涌了过去。
当真真切切看到那雪白饱满的米粒,闻着那扑鼻的米香,再摸摸自己干瘪的钱袋子,先前那些嘀咕和怀疑,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
“是真的!真是平价米!”
“快,快排队去!”
方才还唉声叹气的百姓,这会儿脸上都乐开了花。
几十家粮铺门口,眨眼间就排起了看不到尾巴的长队,却也还算井然有序。
那些先前囤积居奇,把粮价炒上天的粮商们,这下可都慌了神。
他们费尽心思高价收来的粮食,如今跟烫手山芋似的堆在库房里,根本没人再多看一眼,每日里眼睁睁看着银子哗哗地往外流。
“东家!咱们的粮再这么放下去,可就真要砸手里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各家粮行里,一片唉声叹气。
就在这时,督察署那边又传出话来:李太傅体恤各家商号不易,督察署愿意出市价五成的价钱,“帮”着各位粮商处理积压的存粮。
这消息一出来,那些粮商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卖,那就是血本无归,老底都得赔进去。
可要是不卖,眼瞅着这些粮食堆在库里发霉变质,最后还是一个子儿都捞不着,说不定还得欠上一屁股债。
这哪儿是帮忙?
这分明是趁你病要你命,往死里坑啊!
“李长安!他这是要把咱们的骨头都榨干啊!”
“这是不给活路了!”
骂归骂,可真金白银的损失摆在眼前,先前那些所谓的同盟,一下子就散了架。
最先顶不住的,是那些家底本就不厚实的中小粮商。
“掌柜的,隔壁王记粮行,听说……听说偷偷把粮食卖给督察署了!”
“什么?!”
“督察署那边还放话了,谁先卖,谁就能拿到现钱,还能将功补过,要是能举报那些带头哄抬粮价的,还有赏呢!”
这下子,再没人顾得上什么江湖道义了。
一家,两家……
越来越多的粮商开始偷偷摸摸地把自家的粮食往督察署指定的仓库里送,换回那能救命的银子,顺带着,再把那些撺掇他们起哄的“领头人”给卖个一干二净。
刘承恩那一伙人,在京城的这场粮价风波里,被李长安打了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