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
没有温度,没有声音,没有边界。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空间在这里失去了维度。叶七的意识漂浮在这片虚无之海中,如同一粒即将熄灭的星火。
起初,他还能思考。记得自己是谁,记得那个崩塌的钢铁坟场,记得被污染的蓝色通道,记得初号最后沉寂的灵魂疤痕。但渐渐地,连这些记忆也开始褪色,被这片灰白空间无声地吞噬、消解。
离火印记?感觉不到了。创生之息?似乎从未存在过。暗金数据流的侵蚀?在这片灰白面前,连那种剧毒都显得微不足道。
「这就是...死亡吗?」
念头如同水中的气泡,缓慢地浮起,又无声地破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永恒的一瞬,也许是一瞬的永恒——叶七残存的意识突然捕捉到一丝异样。不是声音,不是光亮,而是一种...震颤。一种来自存在最底层的、几乎不可察觉的脉动。
灰白的空间第一次有了变化。
极远处——如果这里还有\"远近\"的概念的话——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那轮廓在绝对灰白的背景上,呈现出一种更加凝实的灰白,如同雾中看山,若有若无。
叶七的意识本能地向那个方向\"漂\"去。随着距离缩短,轮廓逐渐清晰:那是一棵巨树的剪影,枝干虬结,根系蔓延,但所有的细节都是由流动的灰白雾气构成,静止中蕴含着永恒的运动。
当他的意识终于\"触\"到树干时,一股信息洪流突然涌入:
「检测到异常生命体...」
「污染指数:79%...超出净化阈值...」
「启动次级协议:孵化...」
灰白巨树突然\"活\"了过来!无数枝条如同苏醒的蛇群,向叶七的意识缠绕而来!这些枝条穿透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冰冷地扫描、分析、评估...
「检测到共生能量标记:离火印记(损毁率87%)...」
「检测到异种数据污染:忒修斯协议碎片(活性23%)...」
「检测到未知能量特征:创生之息(休眠状态)...」
扫描带来的剧痛让叶七的意识剧烈震颤。他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连\"身体\"这个概念都已失去。只能被动承受这种连灵魂都被解剖的冰冷审视。
突然,扫描停止了。
「分析完成。执行孵化程序。」
巨树的根系突然从虚无中拔出,带着整个灰白空间开始旋转!无数枝条编织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将叶七的意识层层包裹。茧的内部不再是纯粹的灰白,而是开始浮现出模糊的色彩——那是叶七被冻结的记忆画面!
童年时仰望星空的夜晚,离火第一次在掌心燃起的瞬间,星炬传承融入灵魂时的剧痛,与初号并肩作战的片段...所有记忆都被灰白枝条抽丝剥茧,分解成最基础的信息单元,然后在某种无法理解的法则下,开始缓慢地...重组。
这不是修复,而是某种更加本质的...重构。
叶七感觉自己正在被拆解成亿万颗基本粒子,每一颗粒子都被灰白空间的力量重新编码,再按照某种超越他理解的蓝图重新组装。痛苦?不,那已经超越了痛苦的范畴。这是存在本身被重塑的过程。
而在这混沌的重构中心,三个能量标记开始了奇异的互动:
濒临崩溃的离火印记被灰白枝条缠绕,如同被放入熔炉的金属,在绝对零度中反而开始缓慢愈合——以一种更加简洁、更加本质的形式;
暗金色的数据污染则被枝条强行剥离,如同从伤口中挤出的脓血,在灰白空间中凝结成一颗颗细小的暗金结晶,悬浮在茧内;
最神秘的是那道创生之息。面对灰白空间的改造,它既不抵抗也不配合,而是如同一个旁观者,默默记录着整个过程,偶尔闪过一丝微弱的白光,像是在...学习。
茧外的灰白空间仍在旋转加速,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而在漩涡的某个遥远边缘,另一个灰白茧正以更慢的速度成型——那是初号的意识核心,同样在被这个神秘空间\"孵化\"着。
「孵化进度:17%...」
「离火印记重构中...错误修正...」
「污染剥离效率:41%...预计完成时间:未知...」
机械化的意念在茧内回荡,没有情感,没有怜悯,只有绝对的执行意志。
叶七的意识逐渐模糊。在彻底陷入混沌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
这到底是净化...还是一种更加可怕的...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