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鼓骤响,吹落了鎏金宫阙上最后一抹余晖。丞相吴鸿蟒袍猎烈,拂过五朝门汉白玉阶,登上雕栏玉辂。车轮滚滚间,丞相府巍峨的檐角渐渐没入霭霭暮色,这一节暂且按下不表。柳大人将象牙朝笏往绯色官服中一拢,目光深沉,脚步匆匆朝着梁府奔去。
梁府书房内,袅袅檀香若有若无。梁海涛一手撑额,指尖微微发颤,案牍上如山的卷宗似有千斤重,压得他心力交瘁。半盏残茶在旁,早已没了热气。他强提精神,目光在泛黄的典籍间游走,试图从先人的智慧中寻得破局的契机。听闻下人通报柳大人到访,他猛地起身,一阵天旋地转,踉跄着扶住雕花桌案,待眩晕稍缓,才整了整衣冠,快步出迎。
柳大人踏入书房,衣袂带起一阵微风,烛火随之摇曳。梁海涛见他眉间紧锁,心头一紧,拱手道:“柳大人,此处耳目众多,随我到内室详谈。”二人落座后,柳大人语气凝重:“梁大人,今日朝堂风云突变,丞相吴鸿力荐其子吴海涛领兵挂帅,征讨赵涛兄妹。”说罢,将朝堂上的唇枪舌剑,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梁海涛听完,剑眉瞬间拧成一个“川”字,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靴跟叩击青砖,发出沉闷的声响。“此事太过蹊跷!”他声音低沉却透着笃定,“我早已派探马前去打探,猎营山防线全面溃败,守军丢盔弃甲,宝基一带形同虚设。可赵涛兄妹素以忠勇着称,怎会突然沦为乱臣贼子?圣上怎会轻易听信吴鸿一面之词,贸然派吴海涛出征?若吴海涛心怀不轨,不尽全力,赵涛兄妹腹背受敌,必定陷入绝境。猎营山紧邻藩王属地,一旦两败俱伤,藩王必定趁机发难,我朝危矣!”
话音刚落,梁海涛转身,目光如炬,对管家吩咐道:“速请白啸天!片刻不得耽搁!”管家领命而去,不多时,白啸天衣袂翻飞,大步踏入书房,单膝跪地行礼:“大人火急火燎召我前来,可是出了大事?”梁海涛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的忧虑,毫无保留地向白、柳二人详述,沉声道:“此事实在棘手,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我等需细细谋划,共渡难关。”
白啸天听完,目光关切地看向梁海涛,劝道:“大人,您本就体弱,切不可因这烦心事伤了身子。若您急火攻心,病情加重,岂不正中吴鸿下怀?到时候,他必定更加肆意妄为。”白啸天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醒了沉思中的梁海涛。他缓缓起身,心中暗忖:没错,自己若倒下,吴鸿便再无顾忌。唯有示弱,让他放松警惕,方能寻得反击的机会。想到这儿,他喃喃自语:“正中下怀……让吴鸿得意忘形!”
白啸天与柳大人闻言,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疑惑。梁海涛在厅中来回踱步,心中反复权衡,片刻后,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白啸天,你说得对!只有让吴鸿老贼得意忘形,我们才能抓住他的把柄。”白啸天拱手问道:“大人,如何才能让他放松警惕,露出破绽?”
梁海涛微微一笑,捻须道:“如今,吴鸿定以为我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你们对外宣称我已气息奄奄,将不久于人世,切不可透露我身体好转的消息。如此一来,吴鸿必定放松警惕。再者,数年前从环城来的林将军,曾是苏烈麾下的开路先锋。他在翻城时与赵涛兄妹有过接触,可为赵涛兄妹作证。此前,我担心吴鸿迫害,一直未在朝堂提及此事。如今,该是林将军出面的时候了。”
白啸天恍然大悟,拍手称快:“大人高见!林将军使一杆丈八蛇矛枪,冲锋陷阵,无人能敌,且为人正直,忠心耿耿,确是合适人选。明日,便可让他……”话未说完,梁海涛抬手示意:“噤声!此事干系重大,切勿声张,隔墙有耳!此计虽好,但还需小心谋划。”
柳大人手捻胡须,沉思片刻后道:“梁大人,此事事关重大,牵涉甚广,容我再细思量。”白啸天却接话道:“我看此计可行。让林将军以追拿叛党之名前往边关,吴鸿不会起疑。一方面,宣称大人病入膏肓,吴鸿定会放松警惕;另一方面,明日朝堂比试,推举林将军,就说他为追拿叛臣逆子而来。再让林将军假意投靠吴鸿,获取他的信任,大事可成。”
柳大人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此计甚妙!我手下有一员战将,名叫叶花月,文能安邦定国,武可斩将搴旗,可让他陪同林将军一同前往。”梁海涛面露喜色,点头道:“甚好!有叶将军同行,我便放心了。就依此计行事。明日五朝门比试,让林将军、叶花月一同参加。”
次日清晨,五朝门内,晨光透过琉璃瓦,洒下万道金光,将雕梁画栋映照得金碧辉煌。皇帝高坐龙椅,目光如炬,扫视群臣,朗声道:“众位爱卿,有本早奏,无本退朝。”文武百官整齐排列,鸦雀无声。
这时,吴冯迈着方步出列,双手抱拳,恭敬奏道:“万岁,昨日所议选拔兵马大元帅之事,今日该进行武艺比试了,万岁可还记得?”皇帝微微一笑,捻须道:“自然记得。只是梁大人尚未到场。”
柳大人闻言,出列奏道:“万岁,昨日臣前去探望梁大人,见他面色惨白,形容枯槁,气息微弱,恐是大限将至。今日无法上朝,特命臣代为禀告。”吴冯听闻,心中暗自得意,面上却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摇头叹息道:“哎呀,梁大人为国家鞠躬尽瘁,怎会如此?实在令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