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工人瞥了一眼王天递过来的烟，没有接，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
“不用了，我们吃饭呢！”
王天笑笑，也不介意，直接将几根烟拿了出来，放在桌面上。
“我是外地来的，想要打听点事儿。”
王天顺势坐了下来，赵科盯着王天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喘。
虽说出门在外，打听事情要脸皮厚一些。
可自从到了沪市之后，基本都是王厂长在出头，这副有些讨好的样子，让赵科看着有些心酸。
“外地来的？厂子的事情，有啥好打听的？你要找工作吗？”
王天点点头，顺势顺着这个话聊了下去。
“对，我和我兄弟之前都是维修工，想要出来闯闯，就来了沪市。”
“这不是建机总厂名气最大了，所以就过来，想着碰碰运气。”
坐在对面的工人摆了摆手，语气有些不屑。
“行了兄弟，你也别折腾了，建机厂里，最不缺的就是维修工和技术工了。”
“你以前在乡下那些手艺，在这根本排不上号，别浪费时间了。”
王天陪着笑脸，连连点头。
“这位大哥说的是，但是人总要有点奔头，来试试才不后悔嘛！”
“几位大哥，我还听说，这厂里每年都有实习名额，有老师傅带着学技术，我学东西很快的，要是能报上名，那就好了！”
话音刚落，几人便轻嗤了一声，赤裸裸的在嘲讽，看王天的眼神，像看傻子一样。
“我说兄弟，你这都听谁说的？那人调理你呢吧？”
王天皱皱眉，装出一副不理解的模样。
“大哥，这话怎么说？”
“难不成没这事儿吗？”
“事儿倒是真的，只不过，像你们这种外地来的，没机会罢了。”
王天心中一动，趁热打铁的问下去。
“那谁能有机会？难不成需要送礼，或者找找门路吗？”
“大哥，能给我指条明路吗？”
对方还要继续说，身旁的中年工人便咳嗽了一声。
“行了，快吃饭吧，等会儿还得回去加班呢！”
话音刚落，其他几人便继续吃起了面条，不再搭理王天了。
王天皱皱眉，想要再套些话，几人竟然默契的起身结账，要走了。
桌上的烟没人动，王天撇撇嘴，一根根又收回了烟盒里。
这可不能浪费了。
加了单的面终于上了桌，王天思忖着刚刚几个工人的举动。
实习名额的事情，肯定不像周志成说的那么简单，这背后，肯定还有些门道。
“王厂长，下次打听这种事，还是让我来吧？”
赵科的声音有些发闷，满脸羞愧。
“嗯？”
王天的思绪被拉回，扫了一眼赵科。
“怎么了？”
“我.......我就是不想看到您拉下脸，讨好那些不如您的人。”
“您可是咱们振兴砖厂的厂长！怎么能自降身价呢？”
王天无奈的摇摇头，“我是厂长没错，但我也是个普通人，在这沪市，谁管你是什么厂长？大部分人，可都没听过咱们振兴的名号呢。”
“而且打听消息，只是方便做事罢了，和自降身价扯不上关系。”
“可是，我就是看不惯......”
“国营大厂的人，鼻孔都是朝天的！连句话都不愿好好说，分明是瞧不起人！”
“要找到门路，怕是真的难了。”
王天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他看着消失在厂门口的工人背影，默默地拿起筷子，扒拉了一下自己碗里的面。
他的声音不大，却沉稳坚定。
“找不到近路，那就走大路，事在人为，水是死的，人是活的。”
“既然是公开招的名额，就一定有公开的办法，他们不说，我们自己去问问，就知道了。”
他抬起头，目光投向不远处那的建机总厂大门。
“先吃饭吧，等吃饱了，咱就去门口问问。”
“投石问路，看看这潭水到底有多深，是清的还是浑的。”
赵科看着王天平静却格外坚定的眼神，心里的憋屈稍微散去了一些。
他重重地点点头，“行，听您的！”
两人填饱了肚子，便快步走向建机总厂的厂门处。
铁栅栏大门紧闭，只开了侧边的小门，供厂里的人员出入。
门口有专门的门卫亭，穿着制服，戴着红袖章的保安身板挺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王天和赵科刚要从小门进去，立刻被那保安伸手拦下。
“站住！干什么的？”
保安的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冰冷，上下打量着他们的衣着。
王天虽然穿着他那套最好的中山装，但在沪市这地方，尤其是在国营大厂的门卫眼里，这身装扮还是透着明显的乡土气息。
赵科就更不用说，年轻的面孔上，还带着局促。
“同志，你好。”
王天客气地上前一步，语气平和。
“我们是易江县振兴砖厂的，想进厂咨询一下，关于技术培训实习名额报名的事情，麻烦通报一下，或者告诉我们，应该找哪个部门负责？”
“易江县？振兴砖厂？”
保安的眉头立刻皱起，眼神里的审视变成了直白的轻视和不耐烦。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麻烦事，连连摆手，像驱赶苍蝇一样。
“没听过！厂里不管这事，报名的事，你们找错地方了，赶紧走，无关人员别在这逗留！”
赵科忍不住上前争辩，“同志，这消息，是你们总厂的维修师傅周志成周工告诉我们的，怎么会没有这回事呢？”
“周工？哪个周工？”
保安的眼神闪烁了几下，话语却越发敷衍。
“厂里那么多维修工，谁知道你说的是谁？就算是他说的也没用，报名的事有专门部门管，但跟你们没什么关系！赶紧走！”
王天按住有些急的赵科，依旧保持着冷静，追问道。
“那请问同志，这个专门的负责部门是哪个？负责人又是哪位？我们按规矩来，直接去找负责的同志咨询，这总行了吧？”
“你怎么还不死心？”
保安啧了两声，越发不耐烦，拍了拍自己袖子上的灰。
“实话告诉你们，名额的事情，和你们这些小厂子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