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醉川的指尖刚触到逆命锁链上的血字,整条锁链便像活了似的猛地一颤。
暗红的金属表面裂开蛛网状纹路,金线从中窜出,精准地扎进他的手腕静脉。
剧痛顺着血管窜上脑门,他踉跄着撞在石壁上,额角立刻肿起青包——但这点疼远不及心脏被拽扯的滋味。
“第一世,你在城隍庙前摔碎酒坛,跪了三天三夜求城隍显灵救母亲。”锁链突然发出沙哑的女声,像锈铁摩擦,“可城隍没应你,你母亲还是咽了气。”
陆醉川瞳孔骤缩。
眼前的石室开始扭曲,他看见十六岁的自己蹲在破庙角落,怀里抱着冰冷的老妇人。
香案上的城隍像缺了半张脸,供果被野狗叼走,香灰落进母亲的白发里。
他喉间泛起酸意,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求神不如求己。
“第二世,你举着城隍印冲进军阀府救沈姑娘。”锁链的声音变了,是个男人的冷笑,“她被绑在刑架上,你用法器砸断锁链,却被流弹贯穿胸口。”
画面切换。
他看见自己倒在血泊里,沈墨寒的眼泪滴在他脸上,染湿了胸前的城隍印。
她的唇在动,他却听不见声音——那是他第一次觉得,所谓的传承,不过是个催命的枷锁。
“第三世......”
“够了!”陆醉川嘶吼着去抓锁链,指甲缝里渗出血来,“这些都是假的!”可话音未落,第九道锁链突然绷直,金线如钢针般扎进他的太阳穴。
他看见小九——那个总攥着盲杖跟在他身后的哑女,此刻正站在血池边,红袍老道的手按在她后颈。
她的盲眼睁开了,瞳孔里翻涌着黑雾,像要把人间所有的光都吸进去。
“小九!”他扑过去,却撞了个空。
幻境里的哑女转头对他笑,那笑容像冰锥扎进他心口——她从小到大,只对他笑过三次,每次都带着暖融融的甜,哪是这样的阴毒?
“你看,”锁链的声音变得温柔,像极了母亲临终前摸他头的手,“你护不住他们。你以为自己是城隍?不过是个被命运耍弄的醉鬼。”
陆醉川跪坐在地,酒坛“当啷”摔碎。
酒液溅在锁链上,腾起阵阵青烟。
他忽然想起沈墨寒说过的话:“逆命试炼不是要你赢过命运,是要你看清自己为何而战。”他抹了把脸,掌心全是冷汗,可那股子狠劲又从骨头缝里冒出来——他救过要被卖进窑子的小丫头,背过生了病的老乞丐去医馆,在青帮火并时挡过赵霸天的刀。
这些,锁链里没提。
“去你妈的轮回!”他咬着牙扯断手腕上的金线,鲜血溅在锁链上,那些刻着名字的血字突然开始褪色。
石室的石壁发出开裂的声响,头顶的夜明珠一颗颗爆成碎片。
原本盘在石台上的九道锁链同时绷直,像九条被踩了尾巴的毒蛇,嘶嘶吐着信子。
“凡人,你竟敢......”
阴恻恻的男声从锁链尽头传来。
陆醉川抬头,看见阴影里走出个穿玄色锦袍的老者。
他的眼眶是两个黑洞,鼻梁高得像刀锋,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蛛网纹。
这是古殿守护者——沈墨寒提过,这老东西守着传承三百年,最恨有人打破规则。
“老子连阎王爷的生死簿都敢改,还怕你个看大门的?”陆醉川抹了把嘴角的血,摇摇晃晃站起来。
城隍印在他掌心发烫,金光照亮了守护者脸上的冷笑。
后者抬手,掌心凝聚起幽蓝的光团,那光团里翻涌着黑红色的雾气,像要把周围的空气都烧穿。
“这是灭魂光,天官境以下碰着就成灰。”守护者的声音像碎玻璃,“你那小情人在上面布的八卦阵,还有三分钟就破。”
陆醉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听见头顶传来沈墨寒念咒的声音,字与字之间带着急促的喘息——她肯定又咬破了舌尖逼自己清醒。
酒意突然涌遍全身,他感觉喉咙里烧起一团火,那是三坛“烧刀子”在血管里炸开的热。
城隍令从他颈间坠子里飞出,悬浮在他头顶,金光照得守护者的黑洞眼眶直缩。
“沈姑娘说我有八分钟。”陆醉川咧嘴笑,露出染血的后槽牙,“现在......还剩两分半。”
灭魂光团呼啸着砸过来。
陆醉川侧身翻滚,左肩被擦出一道焦黑的伤口。
他疼得倒抽冷气,却在翻滚的瞬间甩出城隍印。
那方青铜印子裹着金光,结结实实砸在守护者胸口。
老者像断了线的风筝,撞碎石壁砸进阴影里,玄色锦袍上裂开老大的口子,露出里面缠着的尸布。
“你......你怎么可能......”守护者捂着胸口爬起来,黑洞眼眶里渗出黑血,“规则......规则不容践踏......”
“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陆醉川扯下衣襟缠住左肩的伤口,酒气混着血腥味在空气里散开,“我陆醉川,偏要做那破局的人。”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
原本刻着“逆命锁链”的石壁轰然倒塌,露出后面更深的通道。
通道里吹进来的风带着古松的清香,混着若有若无的钟磬声。
陆醉川望着那通道,感觉体内的城隍之力像涨潮的海,一波波往头顶涌。
他摸出最后一坛酒,用牙咬开泥封,酒液顺着下巴淌进领口。
“第三重试炼?”他对着通道笑,声音里带着点醉意的狂,“老子奉陪。”
阴影里的守护者突然发出尖啸,可那声音被通道里的风声盖过了。
陆醉川抬脚跨进通道,靴底碾碎一块碎石。
他回头看了眼满地的锁链碎片,又摸了摸颈间发烫的城隍令——这次,他没再听见命运的冷笑。
古殿深处,第三重试炼的门扉悄然开启。
陆醉川的身影融入黑暗前,最后一滴酒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的酒花里,隐约映出个戴乌纱帽的模糊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