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湾的火油井像枚嵌在沙漠里的黑钉子。陆惊鸿站在油田的边缘,看抽油机在烈日下缓慢点头,钢铁臂杆的阴影在沙地上拖得很长,像条正在爬行的蜈蚣 —— 南宫夜说这油田的地脉是 “火脉”,地下三百米处有处 “地火眼”,温度高到能点燃渗出的石油,南宫镜埋的厌胜物就藏在火眼上方的钻井平台下,用厚厚的铅板封着,怕被地火提前引燃。
“黑袍人的直升机落在三号平台了。” 格桑梅朵举着望远镜,镜片上蒙着层细沙,“他带了四个人,都背着长包,看着像苯教的‘伏魔杵’—— 是用喜马拉雅山的黑铁做的,杵头嵌着人骨,能引煞气,和我们在长白山见过的血螺梵轮有点像,只是更凶。” 她往手心吐了点唾沫,搓掉望远镜上的沙,“你看他们在平台上画的阵,是个倒五芒星,每个角上都放着个陶罐,里面肯定是尸油,用来聚地火的煞气。”
南宫夜正调试着油田的地图,手指点在平台的位置:“这平台的钻井深度正好对着地火眼,黑袍人想借伏魔杵的煞气捅破地火眼的‘壳’,让地火顺着输油管道蔓延 —— 波斯湾的输油管道连着全球二十多个港口,地火要是烧起来,能把大半个地球的石油命脉都烧断。” 他突然拍了下大腿,“我知道了!他不是要毁石油,是想用地火的煞气激活全球的禁术残页!《逆推葬经》里说过,‘地火为引,十煞共鸣’,只要地火的煞气传到各个禁术节点,那些残页就会自己拼合,形成完整的禁术大阵!”
齐海生把探测仪放在沙地上,屏幕上的曲线像条受惊的蛇:“地火眼的温度在升高,刚才还稳定在 80c,现在已经 95c了 —— 黑袍人肯定在捅铅板,再等半小时,就算我们不去,地火也会自己喷出来,像火山爆发似的。” 他从背包里摸出个铝制饭盒,打开是几块压缩饼干,“先垫垫,等会儿说不定要跑,这饼干里掺了盐,能补体力,比你那杨公盘顶饿。”
陆惊鸿没接饼干,手指在杨公盘残片上摩挲。残片的铜镜此刻烫得厉害,镜光里映出的平台阵图上,倒五芒星的中心有个模糊的影子,像团跳动的火苗,火苗里还能看见些文字,是《逆推葬经》的片段:“地火焚脉,龙气归墟,十族血祭,禁术大成”—— 字迹被火烤得扭曲,却能看出最后还有两个字被涂黑了,像是 “重启”,又像 “轮回”。
“他们在往铅板上倒东西。” 格桑梅朵突然说,望远镜差点掉在地上,“是黑色的液体,倒在铅板上就冒白烟,铅板在慢慢变薄 —— 是‘蚀铅水’,用缅甸的‘见血封喉’树汁和波斯湾的原油调的,专门腐蚀金属,南宫镜的实验室里有这东西的配方,我偷看过。”
南宫夜突然拽起陆惊鸿:“走!我们从输油管的检修通道过去,能通到三号平台的底层。那里有个应急阀门,能关闭通往地火眼的输油管,就算地火喷出来,也烧不到其他管道。” 他往腰上系了根绳子,“通道里的温度有五十多度,得快点跑,不然会被蒸熟 —— 去年有个检修工在里面迷路,被发现时变成了‘人干’,手里还攥着块融化的铅。”
检修通道比想象中窄,仅容一人通过,管壁烫得能煎鸡蛋,每隔几米就有个通风口,吹进来的风带着股油味,像刚点燃的煤油灯 —— 陆惊鸿跑在最前面,手心的凤凰印记烫得像块烙铁,印记的光芒透过工装裤,在管壁上投下团淡淡的影子,竟把靠近的油气都逼退了些,“是龙气在护着你。” 南宫夜跟在后面,声音喘得厉害,“陆氏的血脉能克地火煞气,就像水克火,天生的。”
通道尽头的出口正对着平台的底层。陆惊鸿扒开格栅,看见黑袍人正站在钻井平台的边缘,背对着他们,手里举着个铜铃,铃舌上的纹路在阳光下闪着红光 —— 不是之前南宫夜的仿品,是真正的尸铃,铃舌是人指骨,上面的 “陆” 字刻得极深,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像干涸的血。
“他在念咒。” 格桑梅朵的声音压得极低,“是苯教的‘唤火咒’,我在纳木错听苯教黑巫师念过,每念一句,地火眼的温度就升一度。你看平台上的陶罐,里面的尸油开始冒泡了,再过几分钟,倒五芒星阵就要激活了。” 她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油布包,里面是沐云裳给的 “灭火粉”,用勐库大叶种茶的炭灰和西藏的雪莲花粉混合的,“这粉见火就炸,能暂时压住地火,我们得趁爆炸的时候去关阀门。”
黑袍人突然转过身,兜帽下的脸在阳光下显出轮廓,不是南宫夜那样的年轻面孔,而是张布满皱纹的脸,左眼是个空洞,用块黑布遮着,右眼浑浊却锐利,正盯着陆惊鸿的手心:“陆氏的凤凰印果然醒了。” 他的声音比之前沙哑,带着股金属摩擦的质感,“当年我从陆氏老宅偷走你时,就知道你会回来 —— 你父亲的骨头做的铃舌,终于等到你了。”
“你是谁?” 陆惊鸿握紧洛阳铲,铲头的陨铁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你不是苯教巫师,也不是南宫氏的人,你的口音里有胶东的海腥味 —— 你是齐氏的人!” 他突然想起齐海生说过,齐氏有个叛徒,五十年前偷走了郑和航海图的铁卷,后来投靠了陆明远,“你是齐氏的叛徒,齐连山!”
黑袍人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震得平台上的陶罐都在晃动:“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没错,我是齐连山,当年被齐海生的祖父赶出众家,就是因为我想用水下古城的煞气练禁术 —— 现在看来,我没错,禁术能让我长生,而他们早就成了黄土。” 他晃了晃手里的铜铃,“你父亲发现了我和陆明远的秘密,才被我们灭口,他的骨头做铃舌正好,能引陆氏的龙气,帮我激活禁术。”
齐海生突然从后面冲出来,手里举着根钢管,管头焊着块陨铁:“叛徒!我祖父找了你五十年,没想到你藏在苯教里!” 他把钢管往倒五芒星阵的角上捅,正好打翻个陶罐,尸油流在沙地上,燃起淡绿色的火苗,“我齐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今天非要清理门户!”
黑袍人(齐连山)突然摇响铜铃。平台上的伏魔杵瞬间亮起红光,杵头的人骨开始渗血,地火眼的方向传来 “轰隆” 声,像有巨兽在地下咆哮 —— 格桑梅朵趁机把灭火粉撒向阵中心,粉末遇热炸开,白色的烟雾瞬间笼罩了平台,地火被暂时压住,却让伏魔杵的煞气更凶,红光透过烟雾,像只只血手从地下伸出来。
“快关阀门!” 陆惊鸿拽着南宫夜往底层跑,“齐海生拖不了多久,齐连山的咒快念完了!”
阀门在底层的角落,是个直径约半米的轮盘,上面刻着南宫氏的鬼面纹 —— 南宫夜刚要转动,突然 “啊” 地叫了一声,轮盘上弹出根细针,针尖沾着绿色的液体,是南宫镜设的 “防贼针”,涂了蚀骨水,“这老东西连我都防!” 他咬着牙拔出针,手指已经开始发黑,“快转!顺时针转三圈,能把通往地火眼的管道彻底关上!”
陆惊鸿刚握住轮盘,就感觉一股巨力从地下传来,轮盘像被焊死了似的,纹丝不动 —— 齐连山的声音从平台上传来:“别白费力气了!地火眼已经被我捅破了,就算关了阀门,地火也会从裂缝里冒出来,你们都得陪我一起见证禁术大成!”
格桑梅朵突然把转经筒塞进陆惊鸿手里:“用转经筒的陨铁碰轮盘!转经筒的阳气能克蚀骨水的煞气,说不定能松动轮盘!” 她往轮盘上撒了把灭火粉,粉末遇热炸开,轮盘竟微微动了动。
陆惊鸿用转经筒的边缘抵住轮盘,拼尽全力转动 —— 轮盘发出 “嘎吱” 的呻吟,像头濒死的野兽,每转一圈,地下的震动就剧烈一分,平台上的爆炸声越来越响,齐海生的喊叫声混在其中,听不清在说什么。
“还差最后一圈!” 南宫夜的手指已经黑到了手腕,却还在用钢管撬轮盘,“我父亲说这阀门是用波斯湾的黑铁做的,能抗地火,只要关上,就算地火喷出来,也只能在三号平台烧,蔓延不到其他地方!”
轮盘终于转完第三圈,“咔嗒” 一声锁死了。陆惊鸿瘫在地上,看着平台的方向 —— 那里已经燃起冲天的火光,红得像块烧红的铁,地火眼喷出来的石油在半空中被点燃,形成道巨大的火柱,像条正在腾飞的火龙,却在接近其他平台时突然转向,顺着关闭的管道方向烧回三号平台,像条被剪断的绳子。
“成了!” 格桑梅朵突然哭了,抹了把脸,手上的油和泪混在一起,像只花脸猫,“阀门关上了,地火烧不过来了!”
他们爬上平台的残骸时,火已经小了些。齐海生正坐在块没烧着的钢板上,胳膊被烧伤了,却还在笑:“齐连山跑了,跳上直升机往波斯湾的公海飞了,我用钢管砸了他的尾翼,他飞不远。” 他指着地上的块残片,“这是他的尸铃碎片,铃舌断了,上面的‘陆’字碎成了两半 —— 你父亲的仇,总算报了一半。”
南宫夜的手已经被医生处理过,缠着厚厚的绷带:“我联系了南宫氏的人,让他们来清理现场。地火眼虽然破了,但阀门关得及时,没造成大麻烦。” 他看着陆惊鸿,“我会回关中,劝我父亲收手 —— 禁术的代价太大,他藏在波斯湾的厌胜物,我会亲手挖出来销毁。”
陆惊鸿捡起那半块尸铃碎片。碎片上的 “陆” 字虽然断了,却在阳光下泛着点金光,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消散 —— 齐海生说这是 “怨气散了”,齐连山用陆父的骨头做铃舌,就是想借怨气养禁术,现在铃舌断了,怨气没了依附,自然会散。
格桑梅朵的噶乌盒突然震动。转世珠在盒里发出强光,照在块烧黑的钢板上,钢板下竟压着张纸,是《逆推葬经》的最后一页,上面用朱砂写着:“禁术终局,不在地脉,在人心;十族恩怨,不在血脉,在执念”—— 字迹和陆擎苍的很像,像是陆氏先祖留下的。
“是你祖父写的。” 齐海生突然说,“我祖父说陆擎苍的父亲当年研究过《逆推葬经》,最后烧掉了大部分,只留下这页,说要留给‘能解恩怨的人’。看来他早就知道,禁术最大的煞气,不是地火也不是血咒,是人心的贪婪。”
波斯湾的夕阳把天空染成了金红色。火油井的残骸在夕阳里像座黑色的雕塑,地火眼还在偶尔喷出些火星,落在沙地上,很快就灭了 —— 陆惊鸿望着齐连山直升机消失的公海方向,手心的凤凰印记已经不烫了,却总觉得那片海平线下藏着什么,像颗没引爆的炸弹。
“齐连山跑向公海,是想去找陆明远。” 格桑梅朵突然说,把转世珠放回噶乌盒,“他的禁术还没完成,肯定需要陆明远手里的《皇极经世书》残卷。陆明远勾结的共济会光明派,在公海有艘船,叫‘光明号’,专门用来研究禁术 —— 我们得去公海。”
齐海生已经在联系船只:“我让齐氏的打捞船从迪拜出发,明天一早就到。那船的船底装了块巨大的泰山石敢当,是我祖父特意请的,说能挡公海上的煞气。” 他拍了拍陆惊鸿的肩膀,“别担心,禁术再凶,也凶不过人心的善 —— 你看这沙漠里的骆驼,就算被地火惊了,也知道跟着水草走,我们也一样,只要朝着对的方向,总能找到出路。”
陆惊鸿把那页《逆推葬经》折起来,夹在杨公盘残片里。残片的铜镜映出公海的方向,海平线和天空的交界处,有个模糊的黑影,像艘船的轮廓 —— 他知道,齐连山和陆明远的阴谋还没结束,十大家族的恩怨也没彻底化解,但只要还有人在守护地脉,还有人愿意放下执念,禁术就永远成不了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