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言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了,看见自己在家里,他还愣了好一阵。
对着天花板发了十分钟的呆,才想起来昨晚下班跟凯文蒋伟去喝酒,喝到一半被喻承白带走了。
喻承白居然没带他回酒店,而是直接带他回家了。
得给凯文打电话问问。
宁言在床头找到自己正在充电的手机,找到凯文的电话拨了过去。
凯文这会儿估计正在吃饭,接到电话说话声还挺模糊,伴随着咀嚼声:“我们已经回单位了宁言,你不用担心。还有,昨晚喻先生给长官打了电话,说需要你帮忙办点儿事,先带你回都城了。”
“那我今天不用去上班了?”
“你帮完忙了吗?”
宁言想都没想,立即走进浴室去洗漱,边拿牙刷边道:“忙完了,我一个小时后会回来上班。”
凯文已经习惯了他这热爱上班的样子了,没说什么,说了句给他在食堂打包份饭放他桌上,就挂断了电话。
宁言刷完牙洗完脸,简单洗了个澡,就光着身子去衣帽间找了身干净的制服换上。
对着镜子照了照。
很好,没有半点宿醉的疲态,很精神。
他拿上帽子匆匆下楼,隐约看见露台外的花园里坐着个人,以为是晒太阳的阿雅,高声道:“阿雅,我上班去了,喻承白要是问,你就跟他说一声!我走了啊!”
没等回应,急着去上班的宁言已经拉开门,出去了。
哐当。
房门关上,空荡荡的房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从下楼到从骑走外面的小电驴,中间没有超过30秒,速度快到别说出声挽留他。
这人甚至连坐在花园里的是男是女都没去注意。
喻承白合上只看了几页的书,放到小桌上,轻声叹了口气后,摘下眼镜,低头揉了揉眉骨。
一晚上没休息,头疼的厉害。
宁言的精力过分旺盛,喻承白实在是自愧不如。
先前在酒店‘忙碌’了大半个晚上,第二天宁言居然没一点不适,还能在接到电话的时候瞬间清醒。
然后洗漱穿衣再风风火火跑去上班。
喻承白则是已经过了十分钟后,往旁边一摸,没摸到人才惊醒的。
担心今天又出现自己还没醒他就去上班了的情况,所以喻承白硬是在楼下坐了一晚上。
想等他起来找他聊聊。
结果,宁言醒来没有一点要找他的意思。
看都不看一眼,留下匆匆忙忙一句话,就拉开门去上班了。
“喂?九京,在忙吗?”揉着眉思索良久,喻承白还是把电话打给了他认为最靠谱的顾九京。
“不忙,有什么事,你说吧。”
喻承白一个从来对谁都很有礼貌,绝不容许话题断在别人口中,让别人感到尴尬的人,却在顾九京说完后,许久都没有声音。
虽比不上顾九京那样能言善辩,但也绝不是笨嘴拙舌之人。
可现在的喻承白,却硬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更不知道,该去怎么描述心中那闷堵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一块石头,沉沉的压在心里,压得他喘不上气。
不足以致命的窒息感,让吸进去跟吐出来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沉闷的痛。
“你有没有过……”喻承白停顿了下,皱了皱眉,才继续说下去,“时铭可能不爱你的感觉跟担忧?”
顾九京道:“有,很多次。”
喻承白问:“你的解决方式是什么?”
“先解决潜在‘威胁’,再解决自己,实在不行,从他身边入手,如果都不管用,那就从他身上入手。”
这过分简洁的语言换个人来听,估计真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不过喻承白跟他多年朋友,又曾是同学,他是完全能够听懂的。
所以很轻地叹了口气,手撑着头,闭着眼睛缓声道:“没用的,我感觉跟那些都没有关系,不是情敌的原因,不是我的原因,也不是他身边人的原因。”
甚至因为对宁言的偏爱,觉得也不是他的原因。
他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无力,“我现在就像是在做一道题,题目没问题,过程没问题,哪里都没有问题,可是翻出答案一看,结果就是错的。”
并且书的最后只有正确答案,没有过程。
因此始终找不到错在哪里。
“不可能哪里都没有问题。”顾九京说。
“我知道,但我找不出来。”喻承白睁开眼睛,茫然道。
“你不是找不出来,你是不想承认。”
“……”
除了时铭跟顾沉欲,顾九京对任何人都没有委婉二字可言,有时候甚至可以称之为唇枪舌剑,扎的人面目全非。
他并不会因为对方是喻承白,就如何嘴下留情,直接道:“你害怕,你矛盾,你不甘心,你贪心不足,可是你并不想去承认。”
“因为你对谁都表现的很大度,不争不抢,无欲无求,所有人眼里的你都是个高风亮节宽容大度的君子。”
“在宁言眼里,你尤其如此。”
“你很清楚,他之所以爱上你不爱上别人,很大概率正是因为你的高风亮节,因为你不同于那些人的与世无争,他爱的不是你的人。”
“他爱的是自己缺失的、向往的那部分。”
喻承白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是沉默的听着。
平静而又绝望。
顾九京语气平淡,没有批评,也谈不上开解,陈述事实般冷漠理智:“可是你不争不抢不是你大度,更不是你无欲无求,而是你不在乎。”
“名利?权势?金钱?声色犬马?这些你通通不在乎,偶尔的吃亏,别人的愚弄,对错是非,你基本都不放在心上。”
“所以有段时间,我一度猜测你未来会跟我父亲一样出家。”
“你确实适合出家。”
“——如果你没有遇到宁言的话。”
喻承白眉心紧蹙,眸色晦朔幽深,他撑着头,语气是从未见过的沉重:“但偏偏就遇到了,怎么办呢?”
“演下去。”
“……”
“他喜欢什么,你就演什么。”
“演一辈子吗?”沉默片刻,喻承白忽然很轻地笑了下。
深吸一口气后,他慢慢往椅子上一靠,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出神道:“有些东西如果真的可以演出来,可以藏得住,我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他笑着道:“九京,你比我厉害,可你在时铭面前,又演了多久呢?”
这下轮到顾九京沉默了。
喻承白慢慢道:“你总是可以轻易拿捏所有人的心理,识人无数,识人有术,可就算是你,也很难对着爱的人演一辈子。有些东西装的了一时,装不了一世。”
“比如说嫉妒,比如说本性,比如说占有欲,比如说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对方总有一天会发现。”
藏着掖着,不如大胆摊开了说。
晚上宁言回到家,客厅里关着灯,他以为都睡了,便轻手轻脚走进去,正准备打开灯。
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回来了?”
宁言吓了一跳,打开灯后扭头,喻承白坐在沙发上。
看起来面容疲倦,形容憔悴,一副劳累过度比他还像上了一天班的样子。
宁言疑惑:“你怎么了?”
喻承白说:“我不开心。”
宁言惊讶:“为什么?”
喻承白叹气,很累地闭上眼睛:“因为你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认出外面坐着的人是我,你喊了阿雅的名字。”
“……”宁言道,“就这?”
“还有,昨晚你喝多了我去接你,你当时正在调戏蒋伟,准备摸他脸,被我阻止了。我不太喜欢你这样,可能你一时间还改不了,但是我想告诉你我不太开心,我希望你可以慢慢改一改。”
“……”
“回家后你抱着我,一直让我打你骂你,下次不要这样了,你说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去想,你是不是也这样让别人打过你骂过你,我会心疼。”
“……”
“最后,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你的同事还有朋友说,我是你未来要结婚的对象。我现在不太有安全感,每天都很焦虑,总怕你不喜欢我,打算过几年丢下我。”
“……”
宁言震惊地看着他,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