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新阳半谦虚半实在地笑:“我这点功夫,也就比普通人看着强点,跟武林里的真高手比,差远了。最主要是没实战经验,连使劲都没个准头。比如来时,我本想划破那难民的衣服吓唬吓唬,结果没掌握好力度,愣是给他划了道从上到下的血印子。”
云新晨忙问:“口子大不大?流血多不多?会不会出人命?”
云新阳挑眉:“你是怕我伤人太重?”
云新晨摇头:“哪能呢。我就是随便问问。这旱情刚过,多少人家缺人手,像这种身子好,真勤快的,早该想着找活干了,哪会躲在这儿抢劫?”
云新阳心里一动,可不是嘛,自己咋就没想过这层?他赶紧问:“大哥是说,城门口的粥棚有规矩?”
“有没有规矩我不知道,”云新晨说,“但换作是我开棚施粥,绝不能让身强力壮的白吃白喝,总得让他们干点活。我猜躲在这儿的,就算不全是无赖,也定不是啥勤快人。你看黄三,不就第一时间想着找活干?”
云新阳点头称是,看来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自己这点社会经验,还差得远呢,又懊悔刚才在林子里还想着好心通知那些人一声,浪费了嗓子和唾沫星子不说,说不得哪些人这会儿在那林子里还笑话自己幼稚呢?
回到家,云新晨把县城粮店掌柜的话一说,老黑和豆子听说麦种有了盼头,犁地时都像是加了劲,犁头插进土里都深了几分,吆喝牛的声音都亮堂了。
云新阳兄弟俩又去县城卖了两趟药材,每次都不忘问粮店老板麦种的事,得到的答复都是“还没到”。眼看着播种的日子越来越近,再等下去,怕是要误了农时,一家人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
吴家书院那边,自打那场大雨解了旱情,天天有人来打听开课时间,连皮夫子都亲自跑了一趟。吴夫子一合计,索性定在这个月下旬开课。云新晖和兴旺赶紧收拾包袱,准备往书院赶。云新阳也打算着,家里不忙时就去书院读书,不过他想好了,早出晚归,不在那儿住,也好照看照看家里。
这天,家里的盐坛子见了底,云老二揣着钱袋去镇上,一来想买点盐,二来也想再探探麦种的消息。刚走到街心,就被镇上的一个小吏拉住了。那小吏脸上堆着笑,把他拽到个没人的拐角,压低了嗓子,神神秘秘地说:“我有麦种,你要不要?”
云老二心里“咯噔”一下,忙问:“真的假的?哪来的?”
小吏眼睛一瞪:“你别刨根问底,不然我可不卖了。但我保证,这麦种绝不是偷的——这年头,想偷也偷不着啊,是不是?”
老二琢磨着也是,各行各业有各行各业的门道,便问:“你有多少?我家四十亩地,够不够?”
小吏一拍大腿:“巧了!我就这点能耐,弄到的麦种不多,全给你家,正好够!”
云老二又急着问价:“多少钱?我能承担得起不?”
“那肯定能,”小吏笑得更贼了,“总不能忙半年,收的还不够麦种钱,倒贴钱的买卖,傻子才做呢。”他报了个价,云老二一听,确实公道。
“麦种在哪儿?我啥时候能拿到?”云老二搓着手,眼里全是急。
“不用你拉,”小吏说,“明晚月亮升起来后,我给你拉到荒地去。你验过麦种,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云老二心里犯嘀咕,这事儿办得也太神神秘秘了,可眼下实在弄不到麦种,再犹豫就真误了播种。他心想,反正自己是花钱买的,又不是偷的,管他呢。
他哪知道,云新晨兄弟最近没去县城,压根不清楚县城里已经有麦种卖了,只是价钱比这小吏报的贵了不少。至于下台村的云家老宅,用的都是陈年麦子当种,这年头,好多弄不到麦种又有家底的,都这么干。
晚上,云老二一心记挂着小吏送麦种的事,压根没睡踏实,耳朵竖得像大黄狗,稍有动静就醒。天快亮时,院外忽然传来二狼娘仨的叫声,“汪汪”的,带着点警惕。云老二没敢开门,先叫云新阳悄悄翻墙出去看看。
云新阳翻墙出去,在荒地里小心翼翼的绕了一圈,回来低声说:“爹,就两个人赶着牛车进了荒地,另外两个在荒地外的田埂上坐着呢,估计是怕咱见人多不敢开门,没进来。”
云老二点点头,这倒也合理,要是自家见门外站着四个大男人,确实得犯怵。等牛车轱辘“吱呀”着快到门口时,云家才“吱呀”一声拉开了门。
云老二可没因为送麦种的是官家小吏就掉以轻心,他点起两支火把,火苗“噼啪”跳着,将麻袋照得透亮。他蹲下身,一袋袋拆开绳结,伸手进去抓出一把把麦种,借着光亮仔细瞅——颗粒饱满,色泽金黄,颗颗都是顶好的新麦种,半点掺假的痕迹都没有。确认无误后,他才爽快地数了银子递过去,沉甸甸的银锭在火把下泛着冷光。
老黑和豆子听说有了麦种,那股子劲头简直要溢出来。天不亮就扛着犁具往地里赶,恨不能月亮不落就开工,太阳睡了还不歇着。可牛儿哪禁得住这般连轴转?早上他俩去云老二手里接牛时,只见那牛累得还没有套上犁呢,恨不能才走几步就呼哧呼哧直喘,步子都迈不开了。俩人盯着一旁的马儿,眼睛亮了:“要不……让马儿试试?”
另一匹奴马还好些,这匹良种马本是老爷子给云新阳买的坐骑,血统纯正,哪干过这粗活?被套上犁地时,浑身不自在,最主要是那四条腿又细又长,干这活根本使不上劲,拉着犁头东倒西歪,蹄子深一脚浅一脚,急得直打响鼻。老黑拍着胸脯:“怕啥?有人帮衬着呢!”他从前没少给人当牛做马拉犁,经验老道得很。于是,老黑和云新晨这俩力气最大的男人,肩上各搭一根拴在犁弯上的粗绳,手里还得牵着马缰绳,弓着腰一步一挪地各帮一匹马儿拉犁,活像两头被赶着耕地的老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