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姬玄跟随着沈维衍的脚步,一同沉浸在对六道的感悟之中。两人各自选了一边,在六道道口的光晕旁坐下。
沈维衍先是感悟人道。当他的意识与人道光晕相连,无数鲜活的人间百态在他脑海中如电影般放映。他看到婴儿呱呱坠地时那懵懂纯净的眼神,感受到父母对子女无私的疼爱,还有朋友间真挚的情谊。
沈维衍行至饿鬼道光晕前时,指尖刚一触及那片略显黯淡的光流,一股尖锐的渴望便顺着手臂攀援而上——不是对食物的贪求,更像一种深入骨髓的匮乏,仿佛灵魂被剜去一角,永远填不满空缺。
他闭上眼,任由那些细碎的意念冲刷心神:有枯坐在荒漠中的老者,望着海市蜃楼里的甘泉垂泪;有捧着金玉却喉细如针的富人,眼睁睁看着珍馐在面前腐坏。这些执念不似人道那般鲜活,却带着更执拗的重量,像沉在水底的石,压得光流都泛起凝滞的波纹。
“原来如此。”沈维衍轻声叹息,指尖微微用力,将一丝从人道感悟到的“生之暖意”渡入其中。那黯淡的光晕竟轻轻震颤起来,像是久旱逢霖的土地,原本尖锐的渴望里,悄然融进了一缕极淡的释然。
另一侧的姬玄正立在天道光晕前,她的姿态依旧挺拔,指尖划过光流时,却见无数星辰般的光点骤然炸开,化作琼楼玉宇、仙乐缥缈的幻象。但她眉头微蹙,并未沉浸其中,反而指尖凝起一道清冽的气劲,轻轻刺破了那片浮华——光晕深处,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空寂。
“看似圆满,实则是另一种桎梏。”姬玄收回手,眸中闪过明悟,“若只贪慕天道的逍遥,反倒成了最大的执念。”
她转头看向沈维衍那边,见饿鬼道的光晕已泛起柔和的微光,不由扬眉:“你倒是懂得以柔化刚。”
沈维衍刚从饿鬼道的感悟中抽离,闻言笑了笑:“各道皆有本真,未必只有强弱之分。就像饿鬼道的‘求不得’,未必是恶,或许只是在提醒后来者,何为知足。”
话音未落,六道光晕忽然齐齐亮起,原本模糊的轮廓竟开始缓缓旋转,人道与饿鬼道的光流率先交融,化作一道冷暖交织的虹光,而天道与阿修罗道的光晕也开始相互呼应,似有金戈铁马与仙音缥缈在其中共鸣。
“它们在……彼此印证?”沈维衍望着这一幕,眼中闪过惊奇。
姬玄指尖轻叩虚空,轮回桥的虚影在她身后若隐若现:“是我们的感悟让它们找到了共鸣。看来,这最初的六道,本就该是相生相依的。”
六道光晕的流转愈发急促,像是被注入了鲜活的魂魄。沈维衍顺着光流转向畜生道,指尖触及的瞬间,便被卷入一片原始的洪流——有林间奔鹿的警觉,有巢中雏鸟的依赖,有弱肉强食的凛冽,也有舐犊情深的温软。这些意念直白而纯粹,没有复杂的算计,却藏着最本能的生存法则。
他静静感受着这份野性与驯良交织的本真,忽然明白畜生道并非“低等”的象征,而是生命最质朴的形态。当他将一丝“平等”的意念渡入其中,畜生道的光晕竟泛起毛茸茸的暖黄,与旁边人道的光流缠得更紧了。
另一边,姬玄已走到地狱道光晕前。与其他几道不同,这里的光流带着刺骨的寒意,却并非全然的暴戾。她指尖探入时,无数画面如冰棱般刺入脑海:有因悔恨而自我放逐的魂灵,在寒冰中默默赎罪;有因执念太深而困于火海的身影,在灼烧中渐渐清明。
“所谓地狱,原是心狱。”姬玄眸中光华一闪,指尖凝起的并非镇压之力,而是一道澄澈的“观照”之意。那片冰冷的光晕猛地一震,寒冰与火海的幻象渐渐褪去,露出深处一点温润的光——原来即便是地狱,也藏着洗涤与新生的可能。
就在此时,六道光晕忽然同时剧烈震颤,各自的轮廓彻底清晰起来,天道的缥缈、阿修罗道的锋锐、人道的温热、畜生道的质朴、饿鬼道的匮乏、地狱道的凛冽,竟在虚空里凝成一个不断旋转的圆。沈维衍与姬玄对视一眼,同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牵引力,将他们的气息与这初生的轮回紧紧缚在一起。
“成了。”姬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袖中的轮回桥骤然飞出,稳稳嵌在六道轮回的中心,桥身的纹路与六道光流完美契合,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沈维衍只觉体内气息与六道共鸣,人道的暖意、畜生道的生机、饿鬼道的警醒……种种感悟化作实质的光纹,在他掌心流转。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在光流中浮沉的虚影,正顺着新成的轮回轨迹,开始了第一趟自然的流转。
“单煞老道若见了此刻的六道,怕是要气歪了鼻子。”沈维衍望着眼前生机盎然的轮回之景,忍不住笑道。
姬玄抬手接住飞回的轮回桥,桥身已染上六道的斑斓色泽:“他掌控的是僵化的规则,我们种下的是流转的根基。将来再见,胜负已分。”
话音刚落,周遭的薄雾忽然开始翻涌,六道轮回的光晕渐渐隐入虚空,仿佛完成了它最初的塑形,要沉入时光的长河里等待成长。沈维衍与姬玄身上同时亮起六道印记,那是他们参与这场创世之刻的证明。
“该走了。”姬玄看了一眼渐渐模糊的忘川彼岸,“我们在过去待得够久了。”
沈维衍点点头,最后望了一眼那片即将隐去的光,转身与姬玄并肩踏上归途。脚下的轮回桥随他们的脚步渐渐虚化,只留下冥河上那些虚影,依旧静静漂流,只是这一次,它们的方向,已被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