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君望着眼前的女子，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心头微沉。她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见对方只是望着自己，眼眶泛红。
不知怎的，一个念头突兀地撞进脑海，王昭君试探着开口，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你是来找我的吗？”
女子浑身一震，随即重重点头，那双颤抖的手抬了起来，似是想抚摸她的脸颊，指尖却在离她寸许处停住，终究是没敢落下。
王昭君的心猛地一跳，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关于“母亲”的模糊念想在此刻破土而出。她深吸一口气，声音轻得像羽毛：“你是……我的娘亲吗？”
话音未落，女子的眼泪便簌簌落了下来，滚烫的泪珠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哽咽着点头，声音沙哑：“昭君……可以让母亲抱抱你吗？”
昭君是她的名字吗？
王昭君愣在原地，心中涌起一种陌生的情绪，酸酸涩涩的，像含了颗未熟的果子。她从未体会过被称作“母亲”的人拥抱是什么感觉，迟疑片刻，终是轻轻点了头。
下一瞬，女子便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那怀抱看似柔弱，实则强而有力，带着一种温暖而可靠的气息，竟让她在这阴森的魔界中莫名安定下来。
王昭君僵着的身子渐渐放松，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是属于母亲的味道。
温情不过片刻，一阵凌厉的破空声骤然响起，宫本武藏的身影踏着魔气而来，手中长刀泛着冷冽的光。
“总算等到了，神族的余孽。”
他冷笑一声，目光在女子身上打转，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女子瞬间松开王昭君，转身挡在她身前，方才的柔弱荡然无存，周身散发出的气势竟与宫本武藏不相上下。
“卑鄙小人，竟虐待我的女儿！”
她声音清冷，话音未落便已出手，掌风带着炽热的灵力，与宫本武藏的刀气撞在一处，激起漫天烟尘。
两人缠斗在一起，刀光掌影交错，一时间竟难分胜负。
而远处，她带来的凤族战士正与魔兵厮杀，烈焰般的羽翼在魔气中穿梭，硬生生在密集的魔群里拼出一条血路，凤鸣之声刺破魔障，带着不屈的战意。
久战不下，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掌心突然浮现一枚金色令牌，令牌形如凤凰羽毛，周身流淌着璀璨的灵光。
随着令牌出现，她的气势骤然翻倍，灵力如潮水般涌出，一掌拍向宫本武藏。
宫本武藏顿时落了下风，连连后退，嘴角却勾起一抹阴恻的笑，眼中贪婪之色毕露。
王昭君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他引母亲现身的意图，是为了那枚金色令牌！
宫本武藏舔了舔唇角，“这凤凰族的至宝，我等了整整五百年！”
话音刚落，他猛地拍向地面，周遭魔气骤然暴涨，无数黑色符文从地底浮现，瞬间织成一张巨大的阵法，将女子牢牢困在其中。
“娘亲！”王昭君心头焦急，想冲过去却被无形的力量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困，急得指尖发凉。
阵法中的女子却面不改色，她闭上眼，感受着阵法中流转的魔气与符文轨迹，片刻后睁开眼，眸中已多了几分了然。
只见她指尖掐诀，周身灵力骤然凝聚，竟硬生生从阵法最薄弱处撕开一道裂口，破阵而出！
“既然你如此想要，便用命来换！”女子声音冷厉，毫不犹豫地调动半数灵力，化作一道金色凤凰虚影，狠狠撞向宫本武藏。
两人同时喷出一口血，宫本武藏踉跄后退，女子也脸色苍白，却强撑着走到王昭君面前，指尖在她眉心一点。
王昭君只觉体内一阵轻松，那些束缚她许久的禁制竟瞬间消散。
“走！”女子抓起她的手，转身便往魔界之外掠去。
身后，宫本武藏的怒吼传来：“追！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她们抓回来！”
无数魔兵如潮水般涌出，黑压压地追了上来，魔气翻涌着，几乎要吞噬掉前方两道疾驰的身影。
朔风卷着细雨，刮在脸上如刀割。
王昭君被母亲死死攥着胳膊，踉跄着踏入神州地界的那一刻，身后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不是天色将晚的昏沉，而是一种带着腥甜气息的灰败。
“母亲，那是什么？”王昭君的声音发颤，她能感觉到母亲的指尖在变冷，握着她的力道却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母亲没有回头，苍白的侧脸在风雪中泛着近乎透明的光，唇角却咬出了血痕。
“是宫本武藏的修罗煞阵。”她的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
“那煞气动天地秽浊，对神族……是穿肠的毒药。”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长刀破空的锐响。黑衣如墨的宫本武藏踏着翻滚的煞气而来，腰间刀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弧光。
他的笑声像淬了毒的冰棱：“神族凰女，你以为逃到神州，就能躲开这煞阵的绞杀？”
母亲猛地转身将王昭君护在身后，神族的灵光在她周身亮起，却在接触到煞气的瞬间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像投入火海的丝绸。
“你想要的我给你，放她离开。”
宫本武藏嗤笑一声，目光扫过王昭君，突然抬手，一道煞气凝成的锁链猛地缠上她的脖颈，将她硬生生拖到身前。
“放她？得看你安不安分。”
他的拇指抵在王昭君的喉间，稍一用力，便让她窒息得睁圆了眼。
“不要！”母亲的灵光骤然紊乱，唇角溢出一口金色的血，那是神族的本源之血。
王昭君挣扎着，眼角的余光瞥见母亲胸口的伤在煞气侵蚀下不断扩大，那片染血的衣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
“让我和她说句话。”母亲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说完，我任你处置。”
宫本武藏挑眉，魔气在王昭君周身织成密网，确保她插翅难飞：“你最好别耍花样。”
母亲踉跄着扑到王昭君面前，趁着宫本武藏分神的刹那，迅速将一枚温热的令牌塞进她掌心。
那金色的凤羽，纹路间流淌着温暖的灵力，正是凤凰令。
“握紧它。”她低声说着，指尖突然点在王昭君的眉心，一股磅礴的力量骤然涌入。
那是她毕生修为，混杂着神族血脉的精纯灵力，霸道得几乎要撑爆王昭君的经脉。
“呃……”王昭君疼得浑身颤抖，额上青筋暴起，几乎要晕厥过去。
母亲抬手扯开脸上的轻纱。
那张脸美得惊心动魄，眉眼间的温柔与决绝，深深烙印在王昭君的眼底。
“昭君，记住，这是母亲的模样。”
“不好！”宫本武藏察觉到灵力异动，掌心凝聚起浓郁的煞气，一道掌风直劈而来。
母亲想也没想，侧身挡在王昭君身前。
“噗——”
滚烫的血溅在王昭君的脸上。
“母亲！”王昭君撕心裂肺地尖叫，脸色惨白如纸。
母亲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拽着她踉跄后退，直到脚边触及悬崖的边缘。
身下是深不见底的云海，冷风从万丈深渊里翻涌上来，卷着她的衣袂。
“别怕……”母亲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相信母亲。”
在王昭君惊恐的目光中，母亲猛地将她推了下去。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王昭君，她下意识地抬头，只见悬崖边的母亲望着她，周身突然爆发出璀璨的白光。
那是元神自爆的光芒，比日月更炽烈，瞬间吞噬了追来的宫本武藏和整片天空。
母亲的身影在白光中化作点点金芒，像撒向人间的星子。
“不！”
心口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块，疼得她无法呼吸。一滴滚烫的液体从眼角滑落，红得像血。
那是一滴血泪。
传说凤凰泣血，凤凰在承受极致伤痛时，才会催生出这样的泪。
……
再次睁眼时，鼻尖萦绕着清甜的花香。
王昭君躺在铺着软草的竹榻上，头顶是缀满粉白花朵的桃枝，阳光透过花瓣洒下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脑子里一片空白，像被大雪覆盖的原野。
“醒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只见他白衣绣着桃花，端着药碗走来，眉眼间带着温润的笑意。
“这里是桃花坞，我是你的师父，你从崖下被我救起，伤得很重忘了从前的事。”
她呆呆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她跟着师父学认草药，学法术，学认字……
桃花坞的岁月宁静得像一汪春水，只是偶尔抚上胸口时，会没来由地泛起一阵尖锐的疼，仿佛那里曾被什么东西狠狠刺穿。
师父捡到她，不是巧合。
母亲是神族，如果师父与她相识，那师父又是什么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