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沉重。
活下来的人……还当自己是华夏人吗?
这个问题,无人能答。
它像一面蒙尘的古镜,照出了在场每一个人心中,那段被刻意遗忘,却又隐隐作痛的历史。
“我呸!”
一声粗鄙的怒骂,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萧炎。
他那跳脱的全息投影猛地站起,因为情绪激动,影像的边缘甚至出现了不稳定的电流火花。
“总司令!这还用问吗?”
“一群在自家门口挖地洞,眼睁睁看着大陆同胞被尸潮淹没的缩头乌龟!”
“他们要是还当自己是华夏人,母猪都能上树!”
周剑那骚包的投影,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他晃了晃手指,语气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萧炎,你说话还是这么糙。”
“不过,理是这个理。”
“他们既然自己选择了隔岸观火,那就别怪我们,把火烧到他们家里去。”
他的目光转向了那座全息岛屿模型,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我倒是很想试试,‘方舟号’的电磁主炮,能不能把他们那个乌龟壳,连同整座中央山脉,一起轰进太平洋里。”
“太麻烦了。”
战略轰炸师师长林动的投影,懒洋洋地举起了手。
“总司令,给我十二个小时。”
“我的十二架‘鲲鹏’,保证把那座岛从地图上彻底抹掉。”
“什么地下要塞,什么两百万幸存者,在‘镇魂’钻地弹面前,都只是一个深度更大的集体坟场而已。”
闻仲沉稳地补充了一句。
“我的‘青龙’中队,可以为他清扫出一条绝对干净的空中走廊。”
一群年轻的战争狂人,三言两语之间,就为那座沉默的岛屿,规划好了最彻底的物理超度。
在他们眼中,那不是同胞。
那只是挡在华夏巨龙东出大洋路上的,一块碍眼的礁石。
既然是礁石,那就敲碎它。
“不行!”
一声决绝的断喝,如同惊雷,炸响在会议室中。
是顾淮安。
这位东海舰队的老将,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他死死地盯着林动和周剑的投影。
“那不是礁石!”
“那是我们的土地!”
“那下面,是两百多万条活生生的人命!是我们的同胞!”
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冯涛与魏征,两位东海宿将,也同时起身,用沉默却坚定的姿态,站在了老将军的身后。
太原,陈仁那魁梧的投影,猛地一拍桌子,脸上满是挣扎与矛盾。
他刚刚还对那群“龟孙子”恨得牙痒痒。
可当“轰平”、“抹掉”这些词真的被说出来时,他那颗老兵的心,却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妈的……话是这么说……”
“可真要一把火全烧了……”
“那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老将军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会议室里,泾渭分明。
一边,是视效率与胜利为宗旨,信奉铁与血的新生代将领。
另一边,是心中尚存着“同胞”二字,无法跨越那道血脉底线的老一辈军人。
所有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陆沉渊。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任由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志在会议室里激烈碰撞。
直到所有人的声音,都渐渐平息。
他才缓缓抬起手,轻轻虚按。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我理解各位叔伯的想法。”
陆沉渊的目光,温和地扫过陆苍穹,陈仁,楚天行,林天,还有顾淮安。
“我也明白,你们的愤怒。”
他的视线,又落在了萧炎,周剑,林动这些年轻的脸上。
他没有评判谁对谁错。
他只是站起身,走到了那座巨大的,代表着华夏疆域的战略沙盘前。
他的手指,轻轻落在了大陆之上。
“末世之前。”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们给了他们很多次机会。”
“和平,发展,归家。”
“他们一次都没有珍惜。”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老将的眼神都黯淡了下去。
那是历史的遗憾,是刻在骨子里的痛。
陆沉渊的手指,缓缓地划过了那道不宽,却隔绝了一个世纪的海峡。
最终,停在了那座孤岛之上。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
“这个时代。”
“我只给他们一次机会。”
整个会议室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抽空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陆沉渊。
陆沉渊转过身,看向了自己的父亲,看向了那些为这个国家奉献了一生的叔伯们。
他微微躬身。
“这一次选择的权力,是我给各位叔伯的交代。”
“也是我陆沉渊,给那段历史一个最后的交代。”
这一躬,让陆苍穹,陈仁等人的眼眶,瞬间湿润。
他们明白了。
这不是妥协。
这是他们这个年轻的领袖,在用他的方式,尊重着他们这群老兵最后的坚守。
然而,当陆沉渊直起身子,重新面向那座孤岛时,他眼中所有的温情,都化作了君临天下的绝对冰冷。
“琉璃。”
“在。”
新任的参谋长,如同影子般上前一步。
陆沉渊的声音平静地在会议室中响起,却让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即将落下的审判之锤。
“通知高思齐。”
“他的星火铁驭师,可以开始进行登陆前的最后战术准备了。”
“告诉他们。”
“如果我的橄榄枝,换不回一句‘欢迎回家’。”
“那就让我们的铁拳,教会他们……”
“什么叫故土难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