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驰洲神色柔和起来,走近后见她身上穿了一身素白织锦的襦裙,裙摆绣着粉白的木槿,格外的清雅秀丽,衬得那张未施粉黛的素净脸庞,清媚中透着冷艳之感。
裴驰洲温柔一笑,道:“十鸢表妹这是知道我来送礼物,早早地便在等我了?”
宋十鸢露出个极淡的笑容,淡淡开口:“十鸢身份低微,安王殿下就不要再称我表妹了。”
裴驰洲当她还在与自己置气,气恼自己娶了宋初意,他温声哄道:“十鸢,成婚的事是本王对不住你,但让你嫁给裴岐野并非是本王所愿。”
他解释道:“成婚第二日,我带宋初意去宫里拜见父皇母后,她没与我商议,就在母后跟前提了赐婚的事,我有心阻拦,却已是来不及。”
裴驰洲其实很喜爱宋十鸢这张娇美的脸,他此刻想,当初还不如将宋家姐妹两个全都娶进府,这样一来就没了后头的这些是非,他还能坐拥齐人之福。
宋十鸢不知裴驰洲心中的念头,却感觉到他黏在自己脸上的眼神很让她不舒服。
他将自己摘得干净,还当她是从前那个好哄骗的傻子不成?
宋十鸢蹙了蹙眉,侧身避开裴驰洲的视线,看向裴驰洲身后抱着箱笼的侍卫,“这是安王给我压惊添妆的赔礼?”
裴驰洲抬手示意侍卫们将东西放在了宋十鸢面前,他亲手打开了箱笼。
“象牙雕花扇、白玉如意锁、两对翡翠玉镯,白玉鸳鸯扣五对,宫内才有的贡品妆花缎十匹。”裴驰洲似乎对他拿出的这些东西很是自得,笑着问,“十鸢表妹,本王的添妆你可还满意?”
怜双站在宋十鸢身后忍不住撇了撇嘴,有宫里的聘礼和五殿下的臂钏珠玉在前,安王拿出来的这些东西实在算不上出彩,论说贵重这些东西加在一起也抵不上那只臂钏黄金链条流苏上的珠宝珍贵。
“多谢安王了。”宋十鸢嘴上道谢,脸上神情仍旧十分冷淡。
她也不挑剔裴驰洲送来的这些东西,对着谢蛮子和怜双她们道,“将安王送来的这些添妆入库吧,赶明全都添在嫁妆单子里,如此才不辜负安王的一片好意。”
裴驰洲见她对自己不假辞色,他声音放得更加温柔,“十鸢表妹,裴岐野的性子你可还有印象?他这人从小就不通人事,与野狗抢食,顽劣凶狠,你嫁给他实在是受苦了,此去北洲,若是遇到什么难事,你可以写信给我。”
他压低声音道:“或是裴岐野在北洲做了什么,都可写信给我,十鸢表妹,你若是想从北洲回来,来日我会助你。”
宋十鸢听完他的话,就琢磨出了裴驰洲的意思,原来是想叫她盯着裴驰洲,这人将裴岐野逼去了北洲做质子竟然还不放心,还要让她帮着盯梢?
“我实在有些不明白,你们都嫌弃裴岐野身上流着夷族的血脉,厌弃他,排挤他,就连圣上也不喜他,照理说他是最不可能对你们这些皇子有威胁,眼下他都要去北洲做质子了,安王为何还要盯着他的动向?”
人的固有印象很难改变,虽然知道宋十鸢痴傻病好了,但裴驰洲对她还是会有轻视之心。
见宋十鸢竟然这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暗示,裴驰洲有些意外,惊讶于宋十鸢现在的聪慧。
“裴岐野的确没什么威胁,本王让你留意他的动向,是担忧北洲那边还有再战之心,会不遵议和约定,再次侵扰大景边镇之地。”
裴驰洲是真的没将裴岐野看在眼里,但是他记得那个叫赛娜的丽妃出身于北洲八大部之一的九岐部,那是一个十分骁勇善战的部落,上一个北洲大君就是九岐部落的首领。
虽然夷族人比大景更排斥外族血脉,但万一裴岐野被九岐部落所接纳,他在北洲的处境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无异于放虎归山。
当初宋初意向他提议,与北洲的求和条件可以加上一条送一位皇子去北洲做质子,他最开始想的是除了裴岐野之外的其他皇子,最好是老二和老四,这样一来他就能不费吹灰之力除掉一个劲敌。
可裴济明的母妃十分受宠,有袁贵妃在,父皇根本不舍得送裴济明去北洲。
裴元正做事稳妥,最会在父皇跟前卖乖,父皇也不舍得让他去北洲受苦。
衡量来衡量去,景元帝是哪一位皇子都不舍得,见景元帝为此事烦心,裴驰洲为了彰显自己能够为他分忧解难,只好提起被丢去朔北的裴岐野。
景元帝显然是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在裴驰洲提起所谓的“五弟”的时候,景元帝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皇子来,当下就拍板定下了让裴岐野去北洲做质子。
哪怕裴驰洲又说起丽妃出身于北洲夷族八大部之一,都没能让景元帝更改主意。
裴驰洲当时忧心忡忡地表露出,万一裴岐野去到北洲,被夷族接纳,有叛国投敌的可能。
景元帝笑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让他不要杞人忧天。
后来又跟他透露,现在北洲的赫连大君赫连彧当年差点娶了丽妃,但九岐部落的大君将丽妃献来了大景,赫连部和九岐部为此反目成仇。
赫连彧坐上百部大君之位后,没少挟私报复九岐部,九岐部虽名义上还是八大部之一,但实力早就不如从前。
即便九岐部能接纳裴岐野,但有赫连彧在,裴岐野在北洲的日子不会好过,毕竟这可是他曾经求而不得的女人,为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子。
景元帝以己度人,觉得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绝无可能接纳自己喜欢的女人给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子。
景元帝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眉眼里尽皆是得意之色,即使赫连彧带着夷族百部连夺大景三座城池,在战场上再骁勇善战,可这个男人曾经输给过他。
他心爱的女人,不过是景元帝弃如敝帚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