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正午。
城楼上,牛行远扶着垛口,眉头紧锁。远处北狄大营的炊烟袅袅升起,数万铁骑的喧嚣声隐约可闻。他攥着拳头,指节发白——昨日,夏淮安竟只派十几人驰援大原郡城,还说什么“一日之内必见分晓”!
“将军!”副将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将满腹的疑惑问出:“华夏军的援军到底能不能来?不是说有一万人被阻截在大原郡城么?夏大人为什么不让我们去支援?”
“东家已经派人去了。”牛总兵答道。
“是吗?”副将一愣:“属下怎么没发现……”
他环顾四周,没看到那支军营明显空了。
“只派了十几人!”牛总兵苦笑道。
“十几人顶什么用?” 副将大急:“大原郡城几千守军,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了……”
牛行远重重一拳砸在城墙:“住口!东家使行事向来出人意表,或许……”
他有些心虚,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话音未落,关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守军惊呼声中,一队人马从山道疾驰而来——藏青色军服沾满晨露,枪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为首的正是王清芷。她翻身下马时,腰间铜铃轻响,靴底踏起一片尘土。
“牛总兵!”她抱拳行礼,声音清冷如霜,“大原郡城都尉袁云彪及其副将、亲兵首领共二十余人,已全部伏诛。一万华夏军已通过大原郡城,正在赶往雁门关,预计明日即可抵达。”
城头一片死寂。
牛总兵瞪大眼睛,喉结滚动了几下:“王姑娘,此话当真?大原郡城距此二百里,你们昨下午才出发,这才过去一天一夜……”
王清芷唇角微扬,抬手一挥。
十八名狙击手齐步上前,各自汇报:“目标已清除。”
“这不可能!”副将失声惊呼,“二百里路,还要潜入大军中专杀军官……”
“消息告诉你了,信不信随你。”王清芷解下背上缠着麻布的狙击枪,枪管上凝着夜露,“我们走,向东家复命。”
她带着狙击手,向总兵府走去。
不知为何,在王清芷等狙击手面前,副将连大气都不敢喘,等他们走远后,才倒吸一口凉气。
“将军,你信么?”副将问道。
牛总兵拍了他后背一巴掌:“能不信么?谎报军情是什么罪,你不清楚么?他们为什么要撒谎?”
“二里外取敌方主将副将性命……”副将嗓音沙哑,“这哪是打仗?分明是阎王爷勾生死簿!”
“所以说,”牛总兵心情大好,他拍了拍副将的肩膀,笑道:“永远不要怀疑东家!你可以永远相信东家!这就是咱们华夏军的口头禅!”
“将军,”副将说道:“你真打算加入华夏军么?”
牛总兵说道:“我全家的命都是华夏军救的,我早就是华夏军的人了!至于你们,随你们吧。但是,人要懂得感恩!如果不是东家支援,咱们这些兄弟,早就死在了雁门关上。”
“你们是否要加入华夏军来报答东家,我不能强求。但若是做出忘恩负义的举动,别怪老牛我不顾兄弟情谊!”
副将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了!”
……
雁门关,总兵府。
秋日午时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棂,在议事厅的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夏淮安独坐案前,手中那封烫金密信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信纸边缘的火漆印痕已被他摩挲得模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窗外飘落的梧桐叶轻轻叩打着窗纸,却惊不破这一室凝滞的寂静。
王清芷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阳光的暖意。她摘下狙击步枪,轻轻靠在墙边,声音平静而沉稳:“东家,任务完成。大原郡城都尉袁云彪及其副将、亲兵首领共二十余人已被清除,王振山的一万大军明日便可抵达雁门。”
夏淮安抬头,目光从信纸上移开,落在她身上。王清芷的胸甲上还沾着些许硝烟味,指节因长时间扣动扳机而微微泛红。他点点头:“辛苦了。”
王清芷走近几步,目光扫过桌上的密信,眉头微蹙:“东家还在看左贤王的信?”
“嗯。”夏淮安又取出了樊丞相写给左贤王的信,两只手,一手一封密信。
“这两封信,你能看出什么端倪?”夏淮安将两封信都交给王清芷。
王清芷双手接过,先看了看左手的信,再看看右手的信,最后摇了摇头:“除了勾结和阴谋,我看不明白。东家,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说着,她又将两封信还给了夏淮安。
夏淮安接过信,随手放在了桌上,然后站起身,走到窗前远眺。远处北狄大营军帐连绵,如同蛰伏的猛兽。
“我看到了,大乾朝廷想杀我;而北狄,却想收买我。”夏淮安笑道:“很讽刺对吧。咱们为大乾守国门,保护的是大乾百姓,杀的是北狄的骑兵。结果,最盼着咱们死的,却是大乾朝廷;最想笼络咱们的,却是北狄。”
“东家,您在想什么?”王清芷察觉到他的异样。
夏淮安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清芷,我们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分批次调集大军,先助牛总兵守住雁门,然后集结十万大军杀入草原,彻底击溃北狄,缓解北境之忧!这样,咱们就能在秋收后安心腾出手来,消灭大乾皇权。”王清芷毫不犹豫地回答。
“是啊……”夏淮安轻叹一声,“可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我在想,是否可以和北狄议和?”
王清芷一怔:“议和?那不是樊丞相想做的事么?樊丞相恨不得你死,你为什么反而要帮他?”
夏淮安转过身,目光深邃:“通过这封信,我看出,左贤王不是蠢人,他看得清局势。北狄铁骑再强,也挡不住步枪军的火力。他招揽我,不是因为他仁慈,而是因为他知道——继续这样打下去,北狄必败!”
“而他特意将樊丞相给他的密信也一道送来,就是让我知道,我的选择也不多。继续打下去,两败俱伤,大乾朝廷坐收渔翁之利!”
王清芷皱眉:“就这两封简短的信,就看出了这么多玄机。你们男人的花花肠子还真多!”
夏淮安微微一笑,他走回案前,手指点了点信纸:“左贤王给了我一个台阶,我也该给他一个。”
王清芷眉头紧锁:“可北狄狼子野心,议和不过是缓兵之计!”
“不。”夏淮安摇头,“议和不是认输,而是另一种征服。”
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我要让北狄成为华夏的一部分,而非敌人。”
王清芷惊讶的瞪大了双目,她沉默片刻,终于点头:“东家打算怎么做?”
夏淮安拿起笔,蘸墨挥毫:“回信左贤王,后日午时,雁门关外,当面议和。”
他顿了顿,嘴角微扬:“不过,议和的条件,得由我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