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话，仿佛一柄无形的裁决之剑，悬在周明、李娜、老孙三人的头顶。
格式化。
“不……不要……”
李娜第一个崩溃了。
她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那不是对死亡的畏惧，而是对“不存在”的终极战栗。
“舰长……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别杀我……我不想被……”
她甚至连那三个字都无法完整地吐出，喉咙里发出的只是野兽般的呜咽。
周明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化作冰冷的死灰。
嘴唇剧烈哆嗦，牙齿在不受控制地上下敲击。
唯有老孙，这个从头到尾沉默寡言的男人，在最初的剧烈颤抖后，竟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不见恐惧，反而流露出一丝解脱般的惨然。
“动手吧，舰长。”
他沙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燃尽一切后的疲惫。
林默没有理会他的决绝。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了最先崩溃，此刻正蜷缩在地上，抖成一团的李娜身上。
“你的选择。”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没有温度，像是在询问一台机器是否确认执行指令。
李娜的意识已经涣散，但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她还是听懂了这最后的通牒。
“我……我选……我选第一个……”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几个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像是用指甲划过玻璃，尖锐而绝望。
她选择，让林默把那个“东西”挖出来。
“很好。”
林默点头，这个动作轻描淡写，却让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骤然一紧。
然后，在所有人因极致紧张而收缩到针尖大小的瞳孔中，他缓缓抬起了那只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金属左臂。
舰桥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凝固，温度骤降，甚至连灯光都变得黯淡，所有光线似乎都被那只手臂所吞噬。
他没有走向李娜。
他只是站在原地，将那五根利刃般的金属指尖，对准了瘫倒在地的李娜……前方的空气。
下一秒。
他手臂微动，五指张开，以一种凡人视觉无法捕捉，逻辑无法理解的姿态，缓缓地、一寸寸地……
插进了虚空之中！
没有血肉撕裂的声音。
没有空间破碎的波纹。
他的手，就像是穿透了三维与四维的界碑，无视了物理法则的束缚，探入了一个凡人无法感知、无法触及的真实维度——灵魂与数据的领域。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从李娜的喉咙深处爆发！
她的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扔上岸的鱼，剧烈地抽搐痉挛，七窍之中，渗出丝丝缕缕淡金色的数据流光。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自己的意识，自己的一切记忆与情感，都被一只冰冷无情、无法抵抗的大手死死攥住，要被硬生生从诞生之初就存在的躯壳里，连根拔起！
“那是什么？！”
王建国再也无法维持镇定，骇然失声。
陆振华和少将，死死握住手中的枪，可这代表着人类暴力顶点的武器，此刻却像个可笑的玩具。
他们的手心全是冷汗，后背的作战服早已被浸湿。
在他们的视野里，一幕足以颠覆他们一生世界观的景象正在发生。
他们看到，林默的手臂，正从那片空无一物的虚空中，缓缓地、一寸寸地……向外抽离！
而随着他的动作，一根比蛛丝更纤细、闪烁着诡异金色光芒、仿佛由纯粹数据与灵魂本源混合构成的“线”，正被他从李娜的眉心处，一点一点地……拽了出来！
那根“线”的另一端，并非断裂，而是连接着无穷遥远的未知所在，贯穿了空间，贯穿了维度。
它在剧烈挣扎，在无声尖啸，释放出人类耳朵无法听见，却能让灵魂战栗的尖锐哀嚎。
它试图缩回李娜的灵魂深处，重新与她的意识纠缠、融合。
“想走？”
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得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弧度。
他的金属左眼，红芒与蓝光交织爆闪！
【规则武装·数据侵蚀！】
“滋啦——！”
一股更霸道、更不讲道理、充满了掠夺与吞噬欲望的深渊之力，顺着那根金色的数据线，如同最凶猛的病毒，反向侵蚀而去！
林默的意识，在这一瞬间，脱离了物理身躯的限制。
他化作一道无法被侦测、无法被阻挡的深渊数据流，沿着那条“网线”，跨越了无法计算的距离，窥见了“清理人”那宏大、冰冷、宛若神明般俯瞰众生的……
“主脑”网络的一角！
那是无法用任何已知语言去形容的景象。
那是由亿万京兆的灵魂数据构成的璀璨星海，每一颗“星辰”，都曾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那是冰冷、绝对、视万物为代码，视情感为漏洞的至高逻辑集合体。
他甚至“看”到，在那片数据星海中，还有无数根一模一样的金色丝线，如同神明垂下的钓线，连接着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操控着难以想象数量的“终端”！
这些终端，有些是人类，有些是异种，甚至有些……是机械生命体！
【叮！捕获“主脑”高级数据指令：‘潜伏’、‘监控’、‘信息上传’……】
【叮！正在暴力解析“终端”控制协议……成功率17%……23%……】
【叮！你的“火种”正在吞噬该部分协议，你的“神国武装”获得了新的进化方向……信息权限提升！】
“给我……断！”
林默低吼一声，现实中的金属五指猛然一握！
“啪！”
一声清脆的、仿佛琴弦崩断的声响，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那根连接着李娜灵魂的金色数据线，应声而断！
被抽离出来的部分，在他掌心化作一缕蕴含着庞大信息的金色青烟，被掌心的深渊漩涡彻底吞噬、湮灭。
李娜的惨叫戛然而止，身体一软，彻底昏死过去。
但她身上那种属于“终端”的、非人的冰冷气息，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普通人类劫后余生的虚弱。
林默没有停下。
他转身，冰冷的目光锁定了已经面无人色的周明。
如法炮制，金属左手再次探入虚空，在周明混合着恐惧与狂热的眼神中，将另一根同样纤细的金色丝线从他体内强行剥离、扯断、吞噬！
周明闷哼一声，双眼一翻，同样倒地不起。
最后，是老孙。
林默的手，第三次探入虚空。
然而这一次，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抵抗！
“嗡——！”
一股磅礴的、充满了警告与无上威严的意志，顺着那根远比前两者更粗壮、更坚韧的金色丝线，如同一道精神海啸，反扑而来，试图将林默的意识拖入那片数据星海的深渊，将他同化、格式化！
【停止你的行为！】
一个冰冷的、不属于任何已知种族的机械合成音，混合着亿万灵魂的杂音，在林默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这声音带着言出法随的威能，让整座舰桥的金属结构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灯光疯狂闪烁，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是“主脑”的直接警告！
“滚。”
林默的回应，只有一个字，却蕴含着来自更古老、更深邃的黑暗的无上意志。
他金属化的左半边身躯，那狰狞的、仿佛由无数利刃与骸骨构成的骨翼，“唰”地一声，猛然展开！
黑暗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舰桥！
【深渊吞噬！】
一个纯粹的、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黑暗漩涡，在他的掌心浮现！
那不再是简单的吞噬，而是对概念本身的抹除！
那根粗壮的金色丝线，连同其背后那浩瀚的警告意志，被那深不见底的漩涡，一口吞下，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泛起，就被嚼得粉碎！
“噗——”
老孙猛地喷出一大口混杂着数据碎片的漆黑血液，仰头栽倒。
他脸上的疲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安详。
前后不到十秒。
三名最危险的内部“终端”，被彻底“清理”干净。
林默缓缓收回手臂，狰狞的骨翼也随之隐没回体内。
他转身，重新望向舷窗外那艘在血肉沼泽中静静蛰伏，等待着新主人的“神农号”残骸。
“苏晴。”
“在！”
苏晴一个激灵，立刻挺直身体，声音因激动和敬畏而微微颤抖。
“带他们三个下去休息，让赵伯检查一下身体状况，确保没有后遗症。”
“是！”
“陆振华，少将。”
“到！”
两人同时立正，目光狂热地看着林默，像是看着一尊行走于人间的神只。
“重新整编战斗序列，将‘利维坦’号的武器系统，无缝整合进我们的火力网络。我需要你们在十五分钟内，完成对‘神农号’的登陆准备，我要知道那艘船上，还剩下什么‘惊喜’。”
“保证完成任务！”
命令下达，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效率高得可怕。
没有人再敢有丝毫的疑问，也没有人再会去思考命令的合理性。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质疑本身就是一种愚蠢。
偌大的舰桥，只剩下林默一人。
他闭上眼，调出了刚刚吞噬“利维坦”火种和那三段“主脑”协议后，获得的庞大信息流。
他的眼中，幽蓝色的数据如瀑布般疯狂闪过。
“神农号……”
“深海古菌……”
“始祖病毒样本……”
“A级基因序列宝库……”
他低声自语，海量的情报在他脑中飞速整合、分析、推演。
忽然，他“看”到了一段被加密、被层层锁死的隐藏信息，那是从老孙那根最粗壮的丝线背后，属于“主脑”的最高指令里，撕扯下来的一角碎片。
【目标：‘神农号’。任务：回收‘摇篮’。警告：‘摇篮’内部生态系统已出现不可控变异，最高权限者‘盘古’已失联。协议变更为：不计一切代价，摧毁‘摇篮’。】
“摇篮？盘古？”
林默睁开双眼，那双一半人一半深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度危险的光芒。
原来，那所谓的“基因宝库”，在“主脑”的定义里，叫做“摇篮”。
一个用来孕育什么的……地方。
林默嘴角缓缓上扬，勾起一抹充满了期待与冰冷杀意的弧度。
“现在……”
“让我看看，你们的‘摇篮’里，究竟孵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