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靴重重踏在青石板上,震得路旁破旧房屋的窗棂嗡嗡作响。
一队又一队身着黑色盔甲的佣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从街角缓缓走来。
他们犹如一片移动的黑色潮水,迅速填满了帕多瓦市政厅前的广场。
那整齐的脚步声,一下接着一下,仿佛是死神敲响的丧钟,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
各位议员和神职人员站在市政厅的阳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佣兵们抵达并排列好队形。
他们的眼神中流露出连连称赞的神色,嘴里不时发出啧啧的感慨声。
与眼前这支纪律严明、气势不凡的队伍相比,平日里嚣张跋扈、横行霸道的城防军,此刻就如同土匪强盗一般,显得格外不堪入目。
黑色守望佣兵公司自进驻尤达帝国以来,便广受各界好评。
他们不仅拥有精锐的士兵,配备着精良的武器装备,更重要的是,他们始终坚守自己的底线。
从接受合同的那一刻起,到完成合同的整个过程,他们只专注于执行任务,除此之外,绝不多管闲事。
就拿护送人员来说,如果是换做其他佣兵队伍,必定会把路过的村庄搅得鸡犬不宁。他们常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浪费大量的时间,甚至还会随意抢夺村民的财物,甚至闹出奸淫妇女、杀害当地居民的情况,惹得民怨沸腾。
但黑色守望的佣兵却截然不同,他们早上出发护送,晚上就在村外扎营,唯一与当地民众的沟通,仅仅局限于采购必要的物资。
这种高度的自律和专业精神,让他们在尤达帝国迅速树立起了良好的口碑。
凭借着自身强大的实力,黑色守望佣兵公司在尤达帝国声名远扬。
帕多瓦的各位大人们自然也有所耳闻,看着本地越来越糟糕的治安环境,以及愈发繁多的市民投诉,他们决定与黑色守望签订一年的治安合同,期望能借助这支劲旅来改善城市的治安状况。
闵采尔也跟着瓦尔登在阳台上,静静地观看下方的佣兵们。
“错不了,除了装备外,跟之前见过的赫尔德兰士兵一模一样。”
闵采尔一边仔细观察着,一边在心中得出结论。
他觉得黑色守望佣兵就是换了一身皮的赫尔德兰军队。
听说为了完成治安合同,黑色守望佣兵公司派遣了一千名军队。
他们与市议会经过一番商谈,最终谈好在城市郊外构筑永久的营地进行进驻。
这些佣兵除了要维护城内的治安之外,还将负责帕多瓦周边的道路安全。
随着贵族议会农奴制法律的出台,原本的佃农在沉重的债务和严苛的法律束缚下,丧失了自己的特权,地位一落千丈,沦为了跟农奴差不多的存在。
这也导致大量农民不堪忍受压迫,纷纷逃到荒郊野岭中,成立了各种名为“鞋会”的组织。
这里的“鞋会”并非是制作鞋子的手工业协会,而是源于当下的残酷现实。
如果一个普通人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到达目的地,在这一路上,他会被路过的每个领地的贵族抢夺一部分个人物品。
当他历经千辛万苦到达目的地时,可能已经穷得只剩下脚上的一双鞋了。
然而这已经算是好的,还有的贵族直接抓过路旅客把他们丢进大牢让家属拿钱赎人,在被榨干最后一枚铜板后有良心的贵族就直接放人,没良心的就直接处死。
他们腐烂的尸体最终会被直接扔进护城河喂鱼。
贵族们对此习以为常,毕竟每具浮尸都能吓退几个试图逃税的农奴。
除了对外人如此对待外,对于领地内的居民也是一视同仁,徭役、地租、土地税、接租税、死亡税、保护金等税收都被创造出来并随意增加,就连属于公共区域的树林与河流都被划为贵族的私产,农民们的经济状况因为无法砍树和捕鱼而越发恶化。
所以鞋会对于这帮逃亡者来说更像是抱团取暖一样的组织,人数少的鞋会干些偷盗等事情,人数多的鞋会已经演变到开始拦路打劫过往商队了。
就在闵采尔离开市政厅来到大街上时,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骚乱,大量的市民开始到处乱跑。
石板路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惊慌失措的人群如受惊的蚁群四散奔逃。
某个商贩的推车被撞翻,苹果滚得满地都是,却无人弯腰去捡。
女人尖利的哭喊声刺穿空气,孩童的哭闹与男人的咒骂混作一团,整条街道陷入末日般的混乱。
“当心!”
就在闵采尔不知道发生什么时,瓦尔登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一把将闵采尔拉入一旁的小巷中,这才避免闵采尔被人流冲走。
小巷中,闵采尔问向气喘吁吁的瓦尔登:
“那边什么情况啊,怎么街道上混乱成这样。”
瓦尔登喘着气说道:
“本土派教士联合附近的鞋会一起冲击教堂,把教堂给打砸了一番,一些暴民趁乱开始抢劫附近店铺。”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仿佛余悸未消。
就在这时,巷子外面有几十名黑色守望的佣兵迅速跑过,看样子是去教堂镇压暴民了。
“本土派不是刚和法王厅派谈过吗,怎么又打起来了?”
闵采尔不解地问道,之前本土派就因为赎罪券的事情闹过,法王厅派的帕多瓦甚至还开了个会解决这件事,怎么现在又打起来了。
见闵采尔不明白,瓦尔登继续说道:
“就这么说吧,你知道什一税对吧。”
“对啊,谁都知道啊。”
闵采尔如是说道。
“那你听说过大什一税和小什一税吗?”
闵采尔:?
“这没听说过不要紧,你听说过祷告税吗?”
闵采尔:??
“上面没听说过不要紧,你听说过教籍税吗?”
闵采尔:???
见瓦尔登还要说,闵采尔抢先说道:
“不会光明节也要收税吧。”
“还真让你猜中了,不光光明神节、法王的生日、尤达大主教的生日、以及当地主教的生日,只要这个神职人员没有良心,那他什么时候都能收税。”
“这不是胡闹吗!”
闵采尔惊讶中带着些许气愤:
“信徒们交这么多税,那怎么生活啊。”
“这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那些法王厅来的根本不管,这里又不是他们家,只是他们工作的地方,别人死活与他们无关。”
“而且因为他们横征暴敛,已经有很多家庭因为交不上税而四分五裂,这里面不妨有神职人员的亲戚,这也是为什么本土派会闹事。”
“那法王厅派这么肆无忌惮地收税,不怕被本地人暴打一顿吗。”
闵采尔继续问道。
“现如今大规模征税只针对农民,对于市民来说没有影响,所以在城市内还算安全。”
“而且他们早就想到了,不然对付几个暴民用的上佣兵。”
说着,巷子外,十几名黑色守望的佣兵押着大批人走了过去,看样子教堂那边的暴乱已经解决了,闵采尔算了算时间,大概不到十分钟。
“那咱们算是法王厅派吗?”
闵采尔这时突然问道,毕竟他们这个地区的主教是法王厅派,万一回镇子里被本土派打了该怎么办。
“这你不用担心,只要不出头,那咱们什么派都不是,无论本土还是法王厅,派系成员是主教,再往下的神职人员撑死就是个打手。”
瓦尔登拍了拍闵采尔的肩膀:
“咱们只要干好本职工作就行。”
巷子外的喧嚣渐渐平息,只留下零星的叫骂声与木门关闭的吱呀声,瓦尔登这么说着便带着闵采尔离开了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