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太好了……”苏深吸气平复,“医生说你……”
看着苏焦急模样,卡梅隆鼻子一酸,张了张嘴,最终只浅浅一笑:“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苏看着卡梅隆,实在有些不想告诉他南真跑去找神棍了这件事。
“卡梅隆同志现在还在发烧,得继续在这里休养几天。”一位护士抬着写字板说道。
“其他身体指标呢?”苏问道。
“暂时恢复正常了。”护士顿了顿,“但是我还是建议去大医院看看。”
卡梅隆听此强撑着坐起半个身子:“案件那边——”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苏按了回去:“你现在是被停职检查阶段,借此好好休息吧。”
“是哦…我都忘了这个事了。”卡梅隆喃喃道,他闭了闭眼,沉默了一会他又突然睁眼盯着苏,“你干脆直接给我开后门行不行?”
苏一听,愣了一下,随后无奈的捏了捏鼻梁:“讲什么梦话……”
卡梅隆憨憨的笑了笑,随后又盯着天花板:“这几天,都会有人来守着我吧。”
苏心头一颤,他看向门口在交谈的守卫,淡淡道:“不用担心。”
“嗯,清者自清。”
“清者自清。”
帮卡梅隆将东西收拾好后,苏便走出了医疗室。
他又掏出烟盒拿出了一根烟点燃。
烟雾飘渺间,苏不自觉的拿出了那枚黄铜牌看着。
“谢切诺夫……谢切诺夫同志!”
这时,一位穿着警卫队服朝着苏跑了过来。
“队…队长人呢?您有看见他么?”他气喘吁吁的说道。
苏沉默了下——现在将卡梅隆出事的消息告诉他们未免有些不好。
“他现在不在科研中心,有什么事和我说。”苏淡淡道。
警卫队员有些为难但他同时又看起来有些着急忙慌的,最终在他的斟酌后还是递出了一份文件。
“麻烦您把这份文件送回警卫厅吗?”队员顿了顿,“队长不在我也没办法进入档案区,而且我听队长说这份文件也是与你一起去拿的。”
苏点头接过文件,余光却在瞥见文件的右下角瞥见一个自己不想看见的缩写——d.S.
苏眉头一皱,他一把按住了转身想走的警卫队员,后者被吓了一跳。
“你们拿这个文件……”苏刚一开口就后悔了,人家怎么可能告诉他拿这份文件是做什么的。
“算了,没事。”苏淡淡道,松开了手。
警卫队员被吓的有些愣神,因为他总感觉刚才苏那个眼神完全是想要宰了自己。
苏看了看文件,随后便直接没有再管队员,直接朝着警卫厅的方向走去。
他握着文件的手指微微收紧,纸张边缘的毛刺硌得掌心发疼。
d.S.——丹尼尔·谢切诺夫,他那位死于“实验事故”的父亲,名字缩写从来都是这样刻在隐秘的角落。
寒风卷着雪沫子扑在脸上,他把文件往大衣里掖了掖,快步穿过科研中心的主路。
警卫厅门口的哨兵抱着步枪来回踱步,见苏走近,只是抬了抬眼皮——大概是卡梅隆打过招呼,没人拦他。
“谢切诺夫同志?”传达室里,那个总爱打瞌睡的警卫揉着眼睛探出头,军帽歪在一边,“这么晚还来?”
苏点点头,没多话,将那份文件拍到桌上。
“还文件吗…”警卫拿起文件端详了一阵子,“是刑事档案区的……可以麻烦您自己送一下吗…我太困了……”
“刑事档案区?”苏低声重复了一遍。
走廊里的暖气片早熄了火。
刑事档案区在走廊尽头,厚重的铁门虚掩着,露出里面昏黄的灯光。
“您好,请出示相关证件。”一名警卫将苏拦了下来。
苏刚想开口,谁知——
“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就像是料定了苏会在这时出现一样。
靠窗的旧木桌后,一个佝偻的身影慢悠悠抬起头,老花镜滑到鼻尖,露出浑浊的眼睛。
“让他进来吧。”
“可是……”警卫顿了顿。
“没事的,他不是什么间谍…放心啦。”
警卫稍稍斟酌了之后,还是开门将苏放了进去。
高大的铁皮档案柜沿着墙壁排开,标签大多模糊,只能辨认出“1931-刑事案件”“1933-特殊档案”的字样。
苏看着这些时间节点皱了皱眉。
老人眯起眼睛,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了文件封面的标识,又低头翻了翻登记簿:“是卡梅隆队长那边的吧?”
苏没接话,目光落在文件右下角——那“d.S.”的缩写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墨迹比周围的文字略深,像是后来补上去的。
父亲丹尼尔的名字缩写,怎么会出现在这份内务部需要的文件上?
老管理员签完字,转身开始在那铁柜“林海”里寻找它的归宿。
“编号37-4,得归在‘事故补充记录’里。”他转过身,指向那张桌上:“同志,喝口茶不?刚泡的,有点烫。”
就好像是料定苏会留下来一样。
他动作迟缓,终于拉开了标着“1933-科研中心相关”的抽屉。
苏心头一颤——1933…年?
他的喉结动了动:“这里的文件……都是科研中心刚建立时的?”
老人转过身,摘下老花镜擦了擦镜片,重新戴上:“可不是。那会儿刚打完仗,科研中心刚从废墟里建起来,乱得很。什么仪器失窃啊,研究员失踪啊,稀奇古怪的案子一堆,好多到最后都没查出结果,就这么封在这儿了。”
他顿了顿,指了指最上层的档案柜,“最上面那排,都是当年没结案的,说是‘暂存备查’。”
他往搪瓷杯里倒了些热水,杯底的茶垢随着晃动散开,“说起来,那会儿的科研中心主任也被卷进去了,好像是和什么‘特殊项目’有关,具体的我记不清了,毕竟年代太久,好多卷宗都发霉了。”
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最上层的档案柜。
柜门紧闭,积灰的玻璃后隐约能看到文件盒的轮廓,标签被灰尘覆盖,只能辨认出“1933年”“特殊项目”的字样。
1933年,正是父亲开始“人工诱导核反应”实验的年份,也是他……
可……为什么会是刑事案件?
实际上苏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怎样的身份,他瞒了他太久了,包括母亲的长相,性格……和死因。
“后来没人管这些案子吗?”苏追问。
“管?”老人叹了口气,往炉子里添了块煤,火苗舔着炉壁,发出噼啪声,“那会儿政治革新,又是大清洗,人人自危。科研中心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旧案子早就没人记得了,卷宗能留下来就不错了。”
苏沉默了。
父亲的实验事故、母亲模糊的记忆、标着“d.S.”的刑事文件……这些碎片像在他脑海里拼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却被一层无形的雾笼罩着,看不真切。
他忽然有了个冲动,想撬开那把生锈的锁,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就在这时,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很轻:“别碰那些……有些东西,不知道比知道好。”
他猛地回神,指尖停在半空。
“孩子,你没事吧?”老人注意到他的失神,放下茶杯,“脸怎么这么白?”
苏深吸一口气,炉子里的煤块“噼啪”爆开火星,映得他半边脸忽明忽暗。
“没事。”他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文件送到了,我先走了。”
老人“哦”了一声,重新拿起登记簿,笔尖在纸页上划过,在满是灰尘的房间里弥漫。
“慢走啊,这天儿路滑。”
看着苏离开的背影,老人突然释怀似的笑了:“长的都比你高了呢……丹尼尔。”
实验楼。
苏推开实验室厚重的铁门。
实验室里很静,只有角落里那台老式计算机还在不知疲倦地运转。
他没有立刻走向自己的办公桌,而是径直穿过排列整齐的仪器台,一步步靠近那扇巨大的玻璃窗。
窗外,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科研中心。
苏在窗前站定,抬手解开了围巾。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落在冰冷的玻璃上,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移开,而是缓缓地将整个手掌贴了上去。
窗外的雪花似乎更大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自己的右手手腕上。
手腕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能清晰地看到皮下青色的血管。
他盯着那片皮肤,像是第一次看到一样,眼神有些恍惚。
斯图加特……
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出来。
她今天去了列宁格勒和基辅,说是为了查找二战时期的环境数据。
理由很充分,科罗廖夫也批准了,可苏的心里却始终萦绕着一股不安。
“是啊…她那么聪明,善于隐藏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