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此刻进入了最惨烈、最原始的阶段!
殖民军士兵的FNL自动步枪和游击队员的老式栓动步枪交织成一片混乱的火网,子弹打在冲在最前面的岩石巨爪变异体身上,叮当作响,也只能延缓它推进的脚步,一只蜥蜴形变异体猛地撞在一棵巨树上,震得树叶哗哗落下,粗壮的尾巴狠狠扫倒了一名游击队员!
“打关节位置,还有眼睛,那些发光的缝隙!”程墨白冷静的声音在混乱中如同定海神针,他手中的StG44喷吐火焰,精准的点射打中了巨爪变异体腋下一处流淌着银光的关节缝隙,那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动作猛地一滞!
理查德则像个疯子,他将收集来的几枚殖民军手雷捆在一起,拉燃引信,在卡维沙惊恐的“你疯了!”的吼叫声中,翻滚着冒险靠近一只正要喷射粘液的蟾蜍状变异体,将集束手雷狠狠塞进了它张开的口器深处!
“轰隆!”
一阵剧烈的爆炸,腥臭的粘液混合着碎裂的金属块和岩石碎屑四处飞溅!
林雪紧紧抱着医疗箱,靠在最安全的岩缝里,巴卡里则像发了狠的小豹子,用削尖的木矛拼死守护在她身前,狠狠刺向一只试图越过防线、从侧面偷袭的小型变异体腹部!
战斗持续着,每一分钟都有人倒下,游击队员和殖民军士兵在绝望中竟也产生了扭曲的战术配合,一个比利时士兵用枪托砸断了蜥蜴变异体横扫过来的尾部骨刺,旁边的游击队员立刻将燃烧瓶砸在了它张开的、流淌着粘液的后背上,火焰腾起!
天边,第一缕惨白的曙光终于刺破了厚重的雨林夜幕,驱散了部分浓雾,光线如同审判之剑,照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人类的、怪物的)、破碎的武器和满地流淌的猩红与银亮交织的污秽之上。
最后一只被烧得半焦、只剩独臂的变异体,在黎明的微光中被十几支枪口同时打成了筛子,终于抽搐着倒下,银亮的体液渗入被血染红的泥土。
死寂降临,却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和伤者压抑的呻吟。
幸存的士兵们,无论是穿着破旧卡其布的游击队,还是军服褴褛的殖民军,都脱力地瘫倒在地,靠在树干或尸体旁,他们互相看着对方脸上凝固的血污、眼中的血丝和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那份无法掩饰的、对地上那些扭曲怪物的共同恐惧,仇恨并未消失,但在刚刚经历的地狱边缘,它被暂时冻结了。
卢蒙巴摘下破碎的眼镜,用沾满血污的手背擦着镜片,卡维沙拄着沾满血污的大砍刀,看着不远处同样狼狈喘息、丢掉了武器瘫坐在地的比利时中士,眼神复杂,双方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而诡异的平静。
程墨白走到阵地边缘,捡起一个被踩扁、沾满泥浆的殖民军制式水壶,默默拧开,自己没喝,却递给了离他最近、一个手臂还在渗血的年轻游击队员,那队员愣了一下,看看程墨白,又看看不远处戒备的殖民军士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来,贪婪地灌了几口,水壶随后被沉默地传给了下一个伤者,无论是游击队还是殖民军。
理查德则变戏法般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抽出几根同样皱巴巴的香烟,自己叼了一根,然后把剩下的连烟盒一起,扔到了两拨人中间的空地上,短暂的沉默后,一只布满老茧的游击队员的手,和一只沾着机油和血渍的殖民军士兵的手,几乎同时伸了过去,各自飞快地拿走了一支。
打火机的火苗在微凉的晨风中跳跃了几次才点燃,相同的烟雾缭绕升起,模糊了彼此眼中残存的敌意。阳光终于彻底驱散了黑暗,照亮了这片被血浆和金属碎屑浸透的土地,昨夜的生死界限,在黎明的微光中,暂时融化在袅袅的烟圈里。暂时的和平如同露珠般脆弱,但至少此刻,天亮之后,他们都还活着。
浑浊的河水与淋漓的汗水混合着淌下,这支由仇恨、恐惧和求生欲强行粘合的队伍在殖民军向导(那个叫贝特朗的中士)的带领下,沉默地穿行在雨林边缘最后的藤蔓屏障,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安的寂静,连鸟鸣和虫豸都消失了。
“前面…就是布塔镇。”贝特朗的声音干涩,指着前方逐渐稀疏的林木,他脸上残留着昨夜的血污,眼神复杂地扫过卢蒙巴和卡维沙,“记住约定,到了地方,各走各的。我们回驻地报告,你们…爱去哪去哪。”语气里带着一种急于摆脱噩梦的迫切。
当第一排刷着白色石灰、铁皮屋顶的殖民地建筑出现在视野中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攫住了所有人。太安静了,没有炊烟,没有狗吠,没有孩童的哭闹,甚至没有风穿过空荡街道的回响,只有阳光惨白地炙烤着大地,蒸腾起一股混合着尘土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甜腥气味的氤氲。
“上帝啊…”理查德喃喃自语,巴拿马草帽下脸色发青。
队伍保持着高度警惕,交替掩护着进入镇口,街道空荡得可怕,房屋门窗紧闭,有些门板被暴力劈开,黑洞洞的门口像怪物的口,路边的水沟里漂浮着腐烂的菜叶和死老鼠,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弥漫在空气中。
镇中心的市场广场,如同被投入了凝固的地狱。
这里曾是小镇的心脏,此刻却成了巨大的坟场。没有尸体,但遍地都是刺眼的猩红,喷溅状、拖拽状、汇聚成洼的血迹浸透了夯实的泥土地面,在阳光下呈现出暗褐色的、令人作呕的光泽,无数的弹孔密密麻麻地镶嵌在周围的木柱、货摊的帆布顶棚、甚至教堂的石头外墙上,像一张张无声呐喊的嘴,黄铜弹壳、步枪弹夹、碎裂的啤酒瓶、踩烂的木薯、撕碎的彩色“肯特”布匹…散落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仿佛经历了一场最疯狂的末日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