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衣服上全是灰，就……”时羽的声音越来越小，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在姜泠眼里基本等同于心虚。
姜泠挑了挑眉：“舅舅身上也是灰，秦越怎么没有那么好心让他也去换身衣服，顺便再洗个澡？”
他的重音落在了“顺便”两个字上，时羽心中一个激灵，就知道今天他是躲不过了。
“哥……”时羽这声哥喊得真情实感，尾音拖得老长，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姜泠放过自己。
姜泠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点燃了一根放在嘴里吸了一口，不然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现在就杀上黑塔。
“在一起多久了？”
时羽正想说话，姜泠就眯了眯眼，冷冷地说：“你要是敢说你俩还没在一起就敢去他家里洗澡，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开什么玩笑，要是秦越敢没名没分占他弟弟便宜，姜泠豁出去都得跟他同归于尽。
时羽摸了摸鼻子，不想欺骗他哥：“就……我们潜水那次。”
姜泠闭了闭眼，果然如此。
他就说他弟弟怎么会无缘无故问他那种问题。
姜泠沉默着抽完一根烟，忍了又忍，最后怒其不争似得对时羽说：“我希望你找个人白头到老，没让你直接找个白头。”
时羽还是得替秦越说句公道话：“他没那么老。”
头发是一点都没白，还乌黑乌黑的。
姜泠憋了一口气：“他占你便宜了？”
时羽大惊：“哥，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们俩还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
姜泠盯着时羽看了半天，被弟弟一句“干干净净”堵住了嘴，他终于不得不承认弟弟的确是和秦越那厮在一起的这个沉痛事实。
“哥，我能问一下你吗？”时羽搬着石凳往他哥身边挪了挪，“你为什么那么讨厌秦越？”
秦越是鬼城的执法者，他家里虽然管理着北区，但和秦越一直没有什么明面上的冲突，至少从他爸妈那里能感觉到彼此之间相处的还算融洽，就连他舅舅这么多次被关进黑塔，也没有对秦越有什么不满。
但唯独姜泠不是，他和秦越之间总是无法和睦相处，在时羽看来，更像是姜泠单方面地讨厌秦越。
时羽实在是想不通。
姜泠把熄灭的烟头往垃圾桶的方向一弹，精确地扔进了它该去的地方。
他看了眼弟弟，笑了笑说：“跟你无关。”
时羽不满：“怎么就跟我无关，我不是你弟弟吗？”
姜泠挑眉：“怎么？他秦越以后还要做我弟妹？”
时羽一噎，张了张嘴，不知道就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姜泠以后该如何称呼秦越。
“回去吧，”姜泠站起身来，手指点了点时羽的眉心，“不要做什么过分的事，未来很长，你们未必会走到最后。”
时羽摇摇头，握住他哥的手认真地说：“会的，哥，我们一定会走到最后，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许是他的表情太过认真，也许是他说出的话在不知不觉中就变为了真言，姜泠微微晃神，好似第一次见到弟弟这种认真的表情。
“哥，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事而不快乐。”
姜泠看着弟弟半晌没有说话，最后他长叹口气，捏了捏弟弟的脸颊，“先别告诉爸妈。”
时羽“哦”了一声，现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他没想把这事告诉爸妈，甚至原本也没想告诉他哥。
“走吧，去帮妈抓虫藤。”
时羽点点头，不管怎么说，他哥知道了他现在心中轻松了不少，便脚步轻快地往议事厅方向走去。
姜泠看着弟弟的背影，自嘲地摇头一笑。
为什么会讨厌秦越？姜泠其实知道答案，但他根本无法将自己心里那隐秘阴暗的想法对时羽宣之于口。
他讨厌秦越，因为他总是觉得有一天秦越会把他的弟弟从他们家夺走。
秦越将时羽交给他们抚养，姜泠一开始并没有对这个弟弟的到来而心生什么特殊的情绪，蛇族重视血脉亲情，而他和这个弟弟之间并没有血缘联系。
他爸妈都说让他好好照顾这个弟弟，要将他视做自己的家人，所以他便听话地照做了。
但后来，他开始害怕秦越接触小羽，他怕小羽再次被迫陷入危险之中，又怕有一天，小羽变回了从前的呪言，就再也不认他这个哥哥了。
说到底，还是他的内心不够坦荡，将自己所有的恐慌变成厌恶，强行附加到秦越身上。
这些见不得光的阴暗心情，他要怎么跟时羽说出口呢？
姜泠抬头看了眼星空，五星失行，是大乱将至的星象。
只希望最终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他的家人们能平安无恙。
时羽完全无法理解他哥的忧伤，在他看来什么星象命理都是算命先生用来唬人的，当然天命除外。
他到议事厅的时候里面已经井然有序地排好了队，旁边还有一些提前检查过身体没有问题的蛇族正盯着排队的人。
大晚上被叫到这里来，没有一个人敢心生不满，蝶族也跟着阿隽一起来了，虽然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安安静静地排在队伍当中。
“小羽，出什么事了？”桑隽心里有些发慌，见时羽来了便赶紧问道。
时羽想了想，说道：“西区有人得传染病了，我们这边也得检查一下，万一造成大规模的传染那就不好了。”
桑隽一听也放下了心，“瘟病？”
时羽一噎，“可能吧。”
他本来想帮他妈一起抓虫藤，但来了才发现根本不需要他帮忙。
北区的所有人完全听从蛇王的指挥，排队抽血一气呵成，一切井然有序，只等血样检查结果出来之后就能分辨出有没有虫藤寄生。
折腾半夜，整个北区才全部排查完。
姜就拍了拍时羽的头：“早点回去休息，妈妈去东区看看小白那边需不需要帮忙。”
时羽点头：“妈，你小心一点。”
等姜就离开北区，时羽没有听话地回房间休息，而是立刻动身去了黑塔。
冷静了一夜的姜泠刚要回家就看到弟弟往外跑的背影，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黑夜里姜泠又默默抽了一根烟，长叹了口气：
“弟大不中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