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天川的目光,如同古井深潭,平静无波地缓缓扫过全场。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紧紧靠在一起如同两只受伤后却依旧倔强地竖起浑身尖刺的小兽般的儿女身上。
当看到谨言眼中那未散的凶戾和诗瑄脸上无声滚落的泪珠时,他深邃的眼眸最深处,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尖锐的心疼,但在这心疼之下,眼神中却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随即,他的目光轻移,落在了地上依旧在哼哼唧唧试图用哭声博取更多同情的瑞瑞身上。
那目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如同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最后,他的视线,如同两柄经过千锤百炼终于出鞘的绝世寒刃,落在了脸色依旧忿恨不平的苏晓蔓脸上。
独孤天川迈开脚步,不疾不徐地踏着脚下松软的泥土,缓步走向自己的两个孩子。
他的步伐沉稳而坚定,仿佛无论前方是怎样的狂风暴雨,都无法动摇他分毫。
走到谨言和诗瑄身边,没有立刻去质问任何人,而是首先伸出了那双宽厚异常温暖的大手,带着一种温柔的安抚力量,轻轻地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头顶。
这个简单至极的动作,却仿佛蕴含着神奇的魔力。
谨言眼中那翻涌的几乎要失控的凶戾之气,如同被春风拂过的冰面,瞬间消融了大半;而诗瑄那强忍的巨大委屈,也仿佛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哭声渐渐止歇,只是小手依旧紧紧地抓着父亲的衣角,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力量。
然后,独孤天川才缓缓地抬起头,将目光重新投向脸色难看的苏晓蔓。
他的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然而每一个字,却都如同千钧巨石,重重地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上:
“我的孩子,还轮不到你来评判是非。” 他微微顿了顿,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丈量着苏晓蔓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好一会才继续用那平淡却力压全场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更不需要,你来教他们何为教养?”
“你……!” 苏晓蔓被他这毫不留情的态度,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差点背过气去。
但随即,那被当众轻视和驳斥的羞恼,混合着对儿子伤势的心疼,让她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瞬间爆发出了更加炽烈的怒火。
“独孤天川?你来得正好!看看,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看看你儿子干的好事!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了,啊?今天你们必须道歉!必须跪下给我儿子道歉!还有赔偿,精神损失费,医疗费.....一分都不能少!否则.....否则我就去法院告你,让你们家名誉尽失!”
“没错,独孤先生,” 张导眼看苏晓蔓的气势似乎被压住了一头,连忙上前一步,站在了苏晓蔓身侧,摆出一副客观中立实则拉偏架的姿态,语气带着一种看似客气实则隐含施压的意味,“您也看到了,现场这么多工作人员,还有几位家长都看着呢。确实是谨言小朋友,呃,动手打了瑞瑞,而且…而且从瑞瑞小朋友的状况来看,下手似乎…确实不轻。孩子们之间闹矛盾,磕磕碰碰,我们都能理解,但是…发展到这种…这种持续性的攻击,确实有些…有些超出寻常玩闹的范畴了。依我看,苏女士要求道个歉,也是合情合理的嘛。毕竟,不管怎么说,瑞瑞受伤,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谁也否认不了,对吧?”
他刻意加重了“事实”二字的读音,并且用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群,暗示着他拥有众多的“目击证人”,试图在舆论和道理上,将独孤天川逼入绝境。
独孤天川甚至没有侧头去看张导一眼,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如同锁定猎物般,牢牢地固定在苏晓蔓那张因愤怒和刻薄而扭曲的脸上。
听到张导那番看似公允实则偏袒的话,他的嘴角甚至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那弧度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与轻蔑。
“道歉,赔偿?” 他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语气平淡得令人心寒。
随即,他话锋猛地一转,声音如同西伯利亚荒原上席卷而来的暴风雪,瞬间将周围空气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寒意,砸向苏晓蔓,“在里像个泼妇一样,在这里歇斯底里地要求道歉和赔偿之前,” 他微微停顿,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苏晓蔓所有的伪装,直刺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心虚,“你是不是应该,先向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向我的女儿诗瑄,解释一下,并且明确一下,你的儿子....”
说到这里独孤天川瞥了一眼此时已经停止了打滚,正用一双愤怒眼神看着自己的小屁孩,嘴角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刚才试图用那块.....”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不远处草丛里,那块棱角分明沾着泥土的石头,“……边缘锋利的石头,蓄意攻击我女儿后脑勺究竟该如何定性?是您口中轻描淡写的‘碰了一下’,还是……涉嫌故意伤害,甚至,是谋杀未遂?”
这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
“轰——!”
苏晓蔓的脸色,在刹那间,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
她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恐而骤然收缩,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站在她旁边的张导,眼神也是微微一紧。
他没想到这个叫独孤天川的男人性格竟然如此强硬?
“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苏晓蔓定了定心神,保持自己镇定。
“我儿子…我儿子那么小,他那么天真善良.....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做那种事?你…你这是污蔑!是诽谤!你有证据吗?!啊?!拿证据出来啊!拿不出证据,你就是污蔑!我要告你诽谤!!”
她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开始反复强调“证据”。
因为她知道,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她就可以一口咬定是独孤天川污蔑,就可以继续胡搅蛮缠,将水搅浑。
“证据?”
独孤天川的目光转向了一边的张导身上。
不过此人倒也是个人物,明明看到了现场的真实情况,但面对独孤天川那双好似能够洞穿一切的眼神,纵然心中咯噔了一下,但却依旧没有任何的慌张,反而对着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