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父亲进了帅帐,代战骁在父亲坐下后隔着书案坐下道:“父帅,儿子今日一早去见了蒋大哥。”
代明荣挑眉:“蒋大哥?你这喊错辈分儿了吧。”
代战骁嘿嘿笑:“我要喊‘叔’不是把人家喊老了。”
代明荣往后一靠:“说吧,什么事?”
代战骁面容一整,道:“儿子问了蒋大哥,他说王石井的那位妻郎今年刚满十七。算来该是康盛二十三年所生。
而更巧合的是他的那位妻郎是家中养子,在被收养前曾高烧过数回,偏偏就没了被收养前的记忆!”
代明荣一个坐直,面色瞬间严肃:“蒋康辰当真这么说?”
代战骁点点头,沉吟道:“爹,或许是我多想了。
永修县离虎行关那么远,战安被胡子所掳岂可能跑到那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去。
可他的名字里又偏偏带了个‘安’!他又偏偏是被收养的,又偏偏失了几年的记忆!
儿子听蒋大哥所言邵云安的养父母对他并不好。他与王石井成亲后就与娘家断了亲。
听蒋大哥的意思邵家收养他的手段不明,所以他说断就断,邵家也不敢找他的麻烦。
这还不算,他在与王石井成亲前险些被逼死。”
代明荣:“怎么回事!”
代战骁把他从蒋康辰那边打听来的事告诉父亲。
邵云安成亲前后可谓是性情大变。但也或许是因为他曾死过一回,所以也不再有那么多顾忌。
邵云安努力结识蒋康宁,又和王石井一起认了岑老为父,又搭上皇上与君后千岁何尝不也是为了自保。
如此赚钱的“醉花间”和新茶,但凡他俩的靠山不够强大那就是满门遭难的灾祸。
代明荣握住了一只拳头,思量后说:“你去找蒋康辰,想办法让他画一张那位邵小郎的画像。”
代战骁点点头。
隔日蒋康辰睡起来吃过饭后就与代战骁派给他的曹栋几人一起去了集市。
如果是以前,集市上的东西蒋康辰都看不上眼,但现在不一样了。
看不看得上眼先不说,只要是京城和永修县没有的,蒋康辰就是买买买。
什么羊皮、狐皮、狸子皮,羊毛、驼毛,粗糙的玉料,药材等等等等。
蒋康辰不懂玉石,但这些没开的玉料反正都极其便宜,回去只要能开出一个就不会亏。
蒋康辰是买买买,曹栋在一旁跟着讲价。
在蒋康辰又一次买药材的时候曹栋忍不住说:“蒋内官,这些药材不能治病也不能疗伤,您买回去……”
蒋康辰神秘一笑:“你不懂。”
曹栋心想我怎么就不懂了?不过想想人家自己愿意掏钱,他太多嘴就讨嫌了。
曹栋当然不懂了。
在吃饱穿暖是头等大事的边关,壮阳什么的药材那是狗都不吃的!
蒋康辰买的高兴,曹栋让人去租车把这一堆堆的东西拉回去。
蒋康辰一直逛到集市要收摊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还表示明日再来!
曹栋就觉得陪蒋内官逛一天的集市比他打一天仗还要累。
边关的天黑得晚,蒋康辰回到大营天才将将擦黑。
回来的他没想到代战骁竟然在等着他。
见蒋康辰买了十几车的东西回来,代战骁倒是没多惊讶,而是吩咐曹栋把这些东西收好。
蒋康辰回帐篷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衣裳后去见代战骁。
代战骁的帐篷里摆着一桌简单的饭菜。蒋康辰来到后他热情地招呼对方坐下。
蒋康辰不好意思地说:“第一次来边关的集市,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
代战骁笑着说:“与胡子的那一场仗咱们胜了,这边关的集市便也就开了起来。
若遇战时,百姓们都往关内跑,集市也是空荡荡的。”
蒋康辰感慨:“多亏了诸位将军拼死杀敌,保住了我燕国边关的安全。”
代战骁:“职责所在,不足挂齿。”
示意蒋康辰用饭,代战骁先捧起碗筷。
饭菜极其简单,有一碟蒋康辰熟悉的泡菜,唯一的一道肉菜是腊肉炒白菜。
或许是昨日吃过了羊肉,代战骁这一餐就很是简单。
也或许是他平日就是如此简单,因为蒋康辰来了所以才多了一道腊肉,还是蒋康辰此来带来的腊肉。
代战骁询问蒋康辰京中最近有些什么事,蒋康辰说了几件无伤大雅的。
很明显代战骁等着他回来用饭不会单纯的是为了问京城的事。
京城真正的大事,将军府自会来信告知。
果然,说着说着代战骁就把话说到了王石井和邵云安的身上。
“王石井当初是伤了一只眼、半张脸返乡的,他的伤可好些了?”
蒋康辰道:“好多了。脸上的伤我看着倒是没那么可怕。
眼睛……说实话我还真瞧不出他有只眼睛是受过伤的。”
“那就好。”
代战骁点点头,接着说,
“王石井在我麾下时不是个多话的人,性子也闷些。他比邵小郎大了那么多岁,不会欺负人家吧?”
蒋康辰笑道:“石井是不大爱说话,但要说欺负,只有云安欺负他的份儿。
他比云安大那么多岁,不宠着云安,云安转头就能跟他和离。
将军放心,石井家是云安当家。云安说什么石井就听什么。两个孩子也是偏着云安这个小爹。”
代战骁顺着蒋康辰的话问:“蒋大哥可会丹青?”
蒋康辰矜持地说:“会一些。”
代战骁:“那蒋大哥可能画下邵小郎的画像?
他一口气给我先锋军捐了这么多的钱。我这个做将军的却是连他长得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想来真是惭愧。
蒋大哥画下邵小郎的画像,待日后我回京也能给家人看看他的模样。”
还不知邵云安日后会进京的蒋康辰考虑了一番后点头道:“那我就献丑了。”
天已经晚了,光线不足,代战骁就约了蒋康辰明日早上过来画。
蒋康辰逛了一天的集市也确实累了,约好了明日他过来的时辰他就回去了。
蒋康辰前脚走,后脚代战骁就去了帅帐。
隔日一早,心里惦记着今日画画的蒋康辰早早就起来了。
洗漱、熬粥、吃饭,一切收拾妥当,蒋康辰直接去了代战骁的帐篷。果不其然,对方已经等着了。
蒋康辰也不含糊,洗手后在书桌后站定,执笔。
代战骁准备的丹青颜料并不多,不过也够蒋康辰用的了。
昨晚蒋康辰已经想好了怎么画,就见他不见丝毫犹豫地蘸取墨汁,落笔。
蒋康辰画的是过年时穿着新衣站在院子里一副笑颜模样的邵云安。
因为每日都很忙碌加上又住在村子里,邵云安平时穿得都很朴素。蒋康辰只有在过年那几天见他穿得好些。
看着纸张上的人物面貌越来越清晰,代战骁心下感慨这是个模样俊俏的少年郎,而他也这么说了。
蒋康辰一边画一边说:“云安的模样长得是很好。这是他过年时的穿戴,他素日里很忙,穿得也普通。”
代战骁心想平时穿着普通的人却是会那么大方的给先锋军捐了那么多钱。
王石井是阴差阳错却当真是走了狗屎运娶到如此妻郎。
蒋康辰的手上功夫还是十分了得的。他的学识或许不如弟弟蒋康宁,但琴棋书画该会的他都擅长。
画了快两个时辰,这幅画大功告成。放下笔,蒋康辰还是有些不大满意。
“我只画出了云安一半的灵动,这画技是生疏了不少。”
代战骁拿起这张画夸赞道:“蒋大哥过于谦虚了,这画技当真是了得。”
蒋康辰揉揉手指,他不是谦虚,他是真的没有画出邵云安的灵动神采。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蒋康辰就提出了告辞,代战骁喊来近卫送蒋康辰回去。
今日是没法去集市了,蒋康辰还要去跟曹栋说一声。
在确定蒋康辰离开后,代战骁带着这幅画就去了帅帐。
代明荣特别交代手下的将领上午无事暂时别过来,就是等着代战骁。
进了帅帐的代战骁也不多废话,直接把画摊开在父帅的书案上。
当画中人的模样展现在代明荣的眼前时,他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呼吸瞬间急促。
代战骁见状头皮顿时发麻,他瞪大眼睛喊:“父帅!这不会就是!”
在十几二十万敌军面前都面不改色的骠骑将军此时此刻却是双眼圆瞪,面色剧变。
代战骁看看画,看看父亲,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代明荣却是根本顾不上儿子了,他瞪着画纸嘴里喃喃:“像!真像!
是他!是战安!是我的战安!他是战安!是我的战安!”
抬头,代明荣的眼眶通红,声音颤抖:“战骁!这是你弟弟战安!他与你小爷爷非常像!”
代战骁转过那幅画,神色慌张地一寸寸去看那画上的人。
对弟弟的记忆代战骁其实早已模糊了。
但家里的长辈总是会跟他说他的弟弟代战安是多么多么像他的小爷爷。
曾经家中,祖父最疼爱的就是像祖母的堂姐代莹思和像小爷爷的弟弟代战安。
代战骁抬头,眼眶欲裂:“父帅!我这就去秀水村!”
代战骁满腔杀人的冲动!
代明荣一屁股坐下,抬手撑住额头。
代战骁却是已经怒骂起来:“邵家贼子!我饶不了他们!”
代明荣抬起一手:“去请蒋内官,我要详细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