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办妥了?”陆轩看着回来复命的李县丞,去之前恍如赴死,步履沉重,回来时健步如飞,喜笑颜开。
“大人真乃神人,那诚郡王世子虽然愤怒,但是没有当场发作,足数给了银票。”李县丞承认站着跟人说话比成日里弯着腰爽多了。
“本就是霍思铭犯的错,说破天去,他们也没道理。允许他们拿银子抵牢狱之灾已经是看在诚郡王府的面子上了。
张师爷,你以后就负责这一项,你负责记录,开条,宋典吏这一部分收入,你另做一本账册。从本月开始,县衙上下每月额外发一份薪俸,从这本帐里出。
我的那份就不必了,以我夫人的名义送去慈幼院即可。本官不是神人,但是可以算是个富人。所以该你们的不会少,但是不该你们的不可以拿。”陆轩很少说这么多话,除了跟自家夫人在一起的时候。
但是自打来了通州,他的话密了,京城里的人心眼子多,但是说话不怎么费劲,说一人家能反十,但是通州这有点行不通了。不是他们听不懂,而是他们不想懂。
叹了口气,缈缈说的,父母官也要接点地气,听夫人的劝,少受气。
“大人您说的是以后每个月?但是我们这二千八百两,单做一本账册是不是有点浪费了?”宋典吏问出了大家都迫切想确认的问题。
“我在任的每个月,二千八百两是不需要单开一本账册,也不够支撑到我卸任。但是通州可不止一个霍思铭,作奸犯科的要抓,打架斗殴,寻衅滋事,扰乱治安,欺压百姓的恶霸地痞,奸商豪绅,显贵纨绔这些还不够吗?”陆轩说得直截了当。
“若是还不够,就自己想,总不能本官告诉你们什么能吃,还得弄来做好喂进你们嘴里吧?别想着不要这份银子,有我在,通州县衙同进同退,不想干的现在就可以走,想干的我只说一句,只要有确凿的证据,抓谁都有我担着!”
说完他也不看大家,只是等待。
“我干!”最先出声的竟然是李县丞,这人看着圆滑,实际也圆滑,但是今日所为,却也是个胆大的。
“还有我。”张师爷自从背叛了田县令跟着李县丞以后,就不敢再倒墙头了,他有点怕,感觉陆大人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干脆跟着李县丞好了。
“我!我!我!”宋典吏还挺激动的,他有预感,府库很快就要充盈了,这怎么能不干。
王县尉舌尖抵着后槽牙,心里骂了句脏话,这帮整日里精于算计的老狐狸,怎么突然就有血性了。
他这三天实在是没看出来陆县令是什么路子。总觉得这帮人在演戏,专门演给他看。他自己还在犹豫,手下的衙役已经一个个蠢蠢欲动。抓过老鼠,现在个个觉得自己是好猫。
成吧,就冲陆大人那句同进同退,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他这个武夫就是玩不过这些个文人,说话一套一套的。
到此,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真心还是假意,通州县衙上下达成了共鸣,初衷就是合法搞银子,但是也算是行为民除害之事。有道是,论迹不论心。
任谁知道了,不说一句,通州县生财有道呢。
县衙里的事情,外人不知道,另一边霍思铭一回府,先被他母妃拉着各种去晦气。
他一边跨火盆,一边被洒水,一边哄着哭得快把王府淹了的母妃,心里感慨,只有自己的母妃是真正爱自己的。
到这会儿了,父王也没来,自己的妻子也没来,大哥也气得不知道去哪儿了。
去完晦气,又去沐浴更衣,当他整个人焕然一新,感觉神清气爽,又活过来的时候,他被禁足了。
贴身小厮全在牢里,院子里头全是他世子大哥派来的人。不管他怎么嚷嚷都没用,说不让他跨出去一步,就不让他跨。这回连亲娘也没来,郡王妃也不是不想来,但她觉得王爷可能来真的,若是她把人放出来,他真的会给送牢里去。
霍思铭嗓子喊哑了,才认识到,他从一个脏兮兮的牢房,关进了一个干净的牢房。也不知道该悲伤的哭,还是该高兴的流泪。
“去把少夫人请来,再备点酒菜。”出不去总是要借酒消愁的,他二少的排面不能缺。没人主动来安慰他,他自己找,云英最爱他,也最懂他,虽然不如小柔活泼娇媚,但是她善解人意。
很快酒菜就送来了,但是最爱他的云英没来。
“二少夫人去庄子上散心,还没回来,二少爷要不您自斟自饮?”放下酒菜,撂下话,人就迅速退出去了。
霍思铭都还没来得及踹人,人就到了门外,他出不去的那道门,的外面。
“连个下人都敢取笑我了,这日子真没法儿过了。”他一怒之下,想掀了桌子,但是想到了什么,那根他从来也没有过的理智之弦,突然长了出来。
牢饭不好吃,牢里的水也很少还脏,他忍了两天,饥渴难耐,才吃得下去。这一桌好酒好菜还是别浪费了,云英肯定是不知道自己出了事,不然哪有心情去庄子上。
庄子上的云英,吃着刚摘下来的新鲜桃子,喝着冰镇过的酸梅汁,整个人好不惬意。
贼老天终于开眼了,派了陆大人来,把霍思铭这个混账玩意儿给弄进去了。真是痛快。
“白术,选一筐最好的水蜜桃,再送一桶鲜鱼送到陆府,拿我的帖子悄悄去。”都怪自己瞎了眼,不顾家里反对,硬是要嫁给霍思铭,如今自吞苦果,怨不得任何人。
如今自己独自在通州苦熬着,因为霍思铭的荒唐之举,成为整个通州乃至扬州府的笑柄。爹爹还在府城的时候,霍思铭被王爷压制着,还有所收敛。
可自从去年爹爹调回京城,对她的事鞭长莫及,霍思铭再无所顾忌,整日里不是与青楼妓子厮混,就是与外室谈情说爱。
她内心憋屈,却无人可说。收到谢家表妹的消息,她才知道霍思铭被抓进牢里。谢家表妹说可以看在她的份儿上,放了霍思铭出来,毕竟苦主陆大人就是她夫君,这个面子,还是可以给的。
当时她笑得腮帮子都疼了,她不愿意,想来表妹也是知道她的处境,借此提前通知她一声罢了。
她告诉来人,不必留情,公事公办即可。随后就带着仆从来了城外的庄子。谢家表妹果然同母亲信里所说,与传闻不同,哪是府里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可比。